第 2 节 婚恋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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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取了钱，拿了这张卡，快步走回销号办事处，却再也不见那乌云状胎记的女孩子了。

    我甚至已经预先想象，她和我住在湖海路的居所中，在某个明媚的早上一同醒来……

    他说:「你倒是介绍啊！！拿出诚意！」

    男摊主立马挺起身子:「结！」

    不过，我到底忘不了乌云女孩，她就那样罩在我的心头。

    大厅里乌泱泱的，人挤人，好在不必排队，刷身份证就可以自助办卡。

    市场上的摊贩，听到「如意郎君」这个称谓，齐刷刷看过来，不过很快，眼睛又不屑地瞥到其他地方去了。

    「哦好！别的呢？女孩是天秤座，有虎牙，这些也行么？」

    可是，妻子的人选，早就落在我的眼窝窝里，这通电话更是给足了底气。

    5

    猛烈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打断了大脑的想象。

    摊主大哥这才愿意放下报纸，伸出一只悬空的食指，闭上眼睛，侃侃而谈。

    「不是，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不跟那个拿蒲扇的女孩结婚？」

带到角落，依然把衣裳撩起，让我看到胸肋下方的胎记。胎记很大，像一朵乌云把粉白的皮肤包裹住了。

    我实在无语，瞥了瞥嘴，转身要走，却被摊主伸手拽住衣角。

    销号办事处门前，人来人往，一只座钟依靠在墙边，现在已经 11:24。

    「哎呀，不是！我就问一下，你挑儿媳妇有什么条件吗？比如，自闭症，咱们家能要吗？」

    「他不是！他爸妈毛病多，只让他找摩羯座。那女的应该是个天秤还是什么，不太讨喜。」

    我扭过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让她打给我两千块销号费，她应下，让我抽空先把早饭吃了。也许是察觉我的婚姻有了一些门道，她心情似乎好些了，不知道婚后她还会不会打我的屁股。

    他们急于结婚，又过度挑剔。那么多离谱的门槛，大大方方地写在脸上，星座，风水……要我说，活该他们在叫卖市场生活一辈子。

    可是，关于这块叫卖区的性别状态嘛，依然有男有女。

    我有理由怀疑，民政局根本不会阻止民众办理结婚证，出入过婚恋市场，这种信息根本无从记录。

    「那墙下面那个黑胖哥哥呢？他又是为什么？」

    出现这种情况，大概有两种可能性。

    「我是？我就是你要等的如意郎君啊！」

    「姑娘，我是来跟你结婚的人啊，你蹲在这里，起早贪黑，不就是等着跟人结婚吗？」

    女孩说，那我们开心地去销号吧！

    踏入这里，三千，离开这里，两千，哪怕停留的时间短也不行。一件事，跟婚恋扯上联系，就显得是件大事，好像就值得掏钱了。

    合着，里面的叫卖区，是大伙相互嫌弃，然后剩下来的区域呗。

    妈妈叹了一口气:「行，可以。」

    她听了我这番话，咳嗽了两声，没再说话了。

    至于第二种。

    自助机的屏幕显示，办卡，缴费三千块。

    我说:「你别着急啊……也没说不给你介绍。」

    嗤笑声，从附近隐

    我把自行车老伯吹得天花乱坠，说他家里养了两个仙女，仙女如何如何曼妙，最重要的是，仙女不爱挑剔，只想找个心诚的人结婚。

    我再次跟妈妈索要了三千，她照旧利索地把钱打给我。

    「都可以，不耽误生孩子就行。」

    女孩笑着说，那就要先去办卡呀，要不然民政局也不会给我们批准的。

    我看了一下，12:05，距离婚礼开场，已经不足两个小时。

    「哎呀呀！老婆，你怎么在这啊，赶紧跟我回家。」

    我嬉皮笑脸的，挑了挑眉毛，问道:「那个，你喜欢修自行车不？」

    静默了片刻。

    他们自己彼此结合不就好了？为何非要费力叫卖呢？

    清香的脂粉气，混合着洗发水的淡雅味道，卷进我的鼻腔。

    那没办卡的人怎么做？

    「你是……」

    好嘛，五千块，就是婚恋市场的中介费。

    思忖了一会，我扭过头来，从栅栏小门通过，走到一处摊位前侧。

    只是若干摊贩，闲坐在长椅板凳上，对着零星的过客叫喊。不时，还会从摊位上甩下一封信息册，嗖的一下，精准地飘到路人的菜篮子里面。

    在挂断前，妈妈让我注意时间。

    「结婚啰！结婚！！」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每天不太爱说话？然后喜欢用扇子把脸挡起来？」

    「关你什么事？你又不给我介绍女朋友。」

    我和女孩从店面中走出来，我说我去办卡了，女孩说她在销号的地方等我，说罢，她悄悄抱了我一下。

    「明白了！我先挂了！」

    什么销号？

    真是奇怪。

    「嘘——」摊主扭头看了一眼黑胖哥哥，悄悄说:「他爸妈搞风水的，说虎牙女孩，面相可阴险呢，怕华哥镇不住呢。」

    「虎牙怎么了？又不咬人！」

    我拖着步子，来到了婚恋市场的深处——这里不再人潮涌动。

    女孩踮着脚步离开了，抱着女孩的触感，却暂留在我两条胳膊的里侧，外套的绵柔，骨骼的隐约，像是泡在可可饮料里的黑糖饼干。

    女孩把蒲扇抬高了一丝丝，看了我的裤腿。

    女孩用三根手指紧紧捏住扇根，褐黄的圆形扇面，把脸挡了个严实。她低头注视了我的脚，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好」，声音非常软弱。

    而我，深深感受到了叫卖市场的恶意。

    我明白了。

    我心里啐了一口，天秤怎么了，我就是天秤座。

    看架势，他们已经旷日持久地在进行工作了，不然，也不会像甩印度飞饼那样，把这项技能精进到如此纯熟。

    我对着他，用下巴指了指东边那个干瘦的小伙:「那我问你，那个瘦小伙，他也是因为自闭症才不跟这女孩结婚吗？」

    男摊主倚靠太阳椅，脖子上有杯型的烧伤疤痕，眼睛正在看报纸，嘴上却不耽误功夫，尖声细语地说，结婚哦，结婚——我提了提嗓子，问道:「结婚吗？」

    「怎么个自闭法？」

    我完全不介意。

    女孩展示了手里的菜篮，菜篮里面不是蔬菜，而是乱七八糟的择偶档案。

    「那女的吧……来这个地方挺早了，好像得三个来月了吧，基本上熬这个摊是最勤快的那一批。这眼看着一天天的，啧，还是够呛，她啊，她是有点自闭症，天天举着扇子，我妈不让我找自闭症，不然我早和她成了。」

    没等我说完，摊主大哥已经要了地址，火速离开了。

    「华哥啊，华哥爸妈嫌那女孩长了一对虎牙。」

    「没有那么多可是！」我心想，对付这样的女孩，就得把总裁范拿出来，「别人说什么话，那是他们的事情，在我眼里，你就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宝贝儿！」

    这货，嚷嚷着，说我白打听不给钱，说好给他介绍对象，实际就是幌子；又骂我无赖，骗子，窝囊废，要举报到市场管理处，把我拉进市场黑名单。

    「妈妈呀，在做什么呀？」

    一道带锈的栅栏，将空间隔开，朝里望去，蓝色的弧形塑料棚下，主干道上亮亮堂堂，再也不见外面那种火热的态势。

    「……嗯。可是……」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

    4

    只要我为她带去这个好消息，我们一并收摊，销号，领证，吃饭——用不了四十分钟，一对天造地设的男女，就能从这里新鲜出炉。保准，人人见了都会绝口称赞。

    说着，他甩了许多白眼。我拍了拍他，向他保证，只要讲清楚缘由，一定给他介绍。

    在菜篮的底部，她拈出一张卡，介绍称，这是我们在婚恋市场的求偶信息，进入婚恋市场的人，只有销号以后才能去民政局登记，这是为了提防婚姻诈骗。销号有一定的费用，大概两千块。

    无论如何，我仍然要继续找下去，仍然要两点钟结婚。我不能让妈妈失望，也不能让妈妈在朋友，和各方亲戚面前丢了面子。

    我一面回味着，一面顺着路标，慢慢找到了办卡大厅。

    这大概就是荷尔蒙的味道吧，二十多年来，我不开窍，从不认为我应该有权利去享受它。

    瘦削的腰肢，柔润的发，和白腻的皮肤，连展示身体时也都笑脸盈盈的，她对我展示的主动性，我从未品尝过。不过老实说，我没尝过的事儿还有很多。

    「又要多少，赶紧。」

    各位屁股坐的这样牢固，想必眼光也实在挑剔。

    她说，这是她身体上的缺陷，既然要结婚了，希望我不要介意。

    那么，乌云胎记的女孩，很可能就是婚恋市场的官方骗子。

    我整了整衣衫，耸了耸肩，迈着大度又高贵的步子，走到蒲扇女孩的身前。

    我转过身，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第一种，对于女孩而言，她追求的只是结婚的便利，就像我对待杨穗那样，一旦我陷入某种泥沼，比如办卡，对方就可以退步，获得更多选择。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手里有卡，并且离销号办事处近的人结婚。

    随后他又狐疑地把报纸扶起，说:「你一男的结什么结，不好意思啊，我结女的。」

    我望着在不远处歇脚的一位女孩，她始终用蒲扇挡住面貌，长长的头发结成辫子，却从蒲扇后面漏出来，左右交叉，像是黑亮的麻绳，也将女孩的气质修饰成了古时的名门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