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万事俱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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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卤汤香料其实各家有各家的高招，但大差不差，浸泡法的区别，主要在咸度上，要时间短，就咸一点，酱油和盐多一点点。

    赵家其他三人，也头一次真正面对赵小康的折腾劲儿，像不认识似的瞧赵小康。

    ‘好再来’理发店，十来年后会改名叫‘梦幻丽莎’，这会儿还是以街坊邻居为主要服务对象。

    也不知道能挣多少钱。

    赵小康进门，正好有人胡牌，‘飘胡’，有笑的，有骂的，还有摇头的，掏钱还得骂两句。

    被烘烤了一整天的世界，丝毫没有因为太阳落山而显得凉爽。

    看牌的人里有人听见，也搭了一句“联防队也被全叫回去了”。

    家里虽说有六十多平方，但毕竟只有两个房间，姐姐回家的话，他就不得不在客厅支钢丝床睡觉。

    “听我楼上派出所老文说，可能是他们车间的一个青工，被安排待岗，不满意，报复的！”

    赵小康选择的是在小破站学来的做法，蛋和卤汤分开煮，用浸泡的方法来做茶叶蛋。

    “今天12幢有个人被捅了一刀，杨老板你这儿也要小心哦，感觉有点乱。”

    这会儿老爹也盯着自己看，他有点绷不住，借口浑身的汗，头发茬子刺人，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小区里的小卖部，打个酱油买包烟买瓶酒还行，买鸡蛋，这年头大部分人还是习惯去菜市场。

    鸡蛋买来两块五一斤，一斤差不多十到十一个，按五毛钱一个卖，扣掉加工成本，一个挣两毛多，啧，这毛利有点低啊···

    天热，理发店因为装了时兴的‘水空调’，倒是聚集了一批人打纸牌，本地长牌‘笃子胡’。

    派出所的加班，也只能是加强巡逻。

    牌桌一下子安静了，连抓牌都停下了。

    “唉，今天手气不好，不能再来了。”

    大北新村西门，靠近镇上医院，附近底楼住户大多凿墙开店，或者出租给人家开店，自然形成了一段短短的‘商业街’。

    现在年轻人流行的发型，大多模仿港星，极少有人剃平头，平头常常被污蔑成“才放出来的”劳改释放犯。

    “改不改的，还能干得过乡镇企业？”

    不到十点，赵家客厅餐桌上，就摆满了各种大瓷盆、大碗和锅，各种区别的茶叶蛋泡在卤汤里，全挂好纸条标签，就等卤足时间分别品尝了。

    重生两天了，赵小康看到老爹还和记忆里一样，还是有点激动，二十多年没见过他了。

    打牌的人又开始抓牌，难得的出现了一会儿安静。

    凉气里混着烟臭和汗臭，闲着的理发店老板坐在门口矮凳上，似乎满脸无奈。

    “可怜个小娃娃，才高一啊。”

    理完发，回家拿钱，把钱老板的鸡蛋搬回来。

    几个老邻居摇着蒲扇，聚在钱老板小卖部外的楼栋拐角，等着时有时无的穿堂风。

    赵小康有点担心，公交站台卖小吃，说不得得打几架才行。

    大火水开蛋下锅，转中小火，7分钟出锅的是带点溏心的，10分钟出锅是熟度正好的，再久，就偏老了。

    剥壳的蛋，都是捞出来放进冷水冷却，然后剥的。

    等赵小康洗漱完出来，爹妈姐姐都去睡了，剩下他在客厅。

    “你这儿不要放桌子不就行了？”

    老板手艺极好，动作又快又准，基本不用多修。

    赵小康也是工作以后为了方便才剃平头。

    大北新村是镇上几家厂子多年前集资建的小区，镇上牵头，房子都是一个式样的，每个厂都有几栋，所以小区居民大部分都是这些厂里的职工。

    把碗交给姐姐洗，赵小康跟老赵要了几块钱理发钱，从鞋架上摸出烟和火机，换鞋下楼。

    老板看人散了，到门口把关上的玻璃门拉开一点缝透气。

    “哦哦，谢谢钱叔！价钱还按您零卖的，不能让您吃亏！”

    有铁丝篓子分隔，赵小康很容易就按两个熟度把蛋煮好，全熟蛋还分成两半，一半剥壳浸泡，一半敲碎壳，用常规做法再煮。

    “可不是，我家小康同学家，老子厂里待岗，女儿厂里放假，四口人只能靠种地吃饭。这年头，种地都可能亏钱！活不下去，捅人算什么？！”

    “好多乡镇企业现在也不行了，好多订单都取消了，工人都放假。”

    他怕的是，打完架买卖做不成了，他暂时还没有其他挣钱的办法。

    天气热，草席地上一摊就行，实在不想折腾一身汗去支床。

    赵小康在楼梯口偷偷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聊天，似乎和自己关系不大，才趿拉着拖鞋凑过去。

    “我也没办法啊，装了水空调，他们就愿意往这里凑啊，开门做生意，又不好赶，好多人看到我这里在赌钱，理发都不愿意进来了。”

    关键一天能卖多少，也没有个数。

    牌局散，看牌的也跟着散了。

    熄了灯，赵小康躺在地上，地砖也热烘烘的，吊扇在头顶旋转，楼下惨白暗淡的路灯光，照得扇叶的影子也跟着转。

    毕竟天天安全帽不离，要保持发型不容易。

    “是啊是啊，我们阀门厂也快了，工资都快发不出了，听说要改革。”

    “棉机厂好多人待岗了，听说正式工和干部都有。”

    茶香其实看茶叶品种，但只要有茶香，谁还能说你这不是茶叶蛋？

    九十年代末治安差，是很多人深刻的记忆，无法改变，至少得极力避免吧。

    “我家还等着我打酱油回去来着···”

    赵小康就是抓了一把老赵常喝的茉莉花茶，藏着待客的茶，没找着。

    和老赵要来的理发钱，原本是作为挨骂时逃跑的借口，这会儿没挨骂，但也不能浪费，赵小康和老妈说一声，就往西门理发店那里去。

    盘算着挣钱，赵小康稀里糊涂睡着。

    呼啦一下，牌局散了，赌钱嘛，都怕被抓。

    赵小康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说好等下再去拿鸡蛋。

    “价钱好说，按批发给你，我这小卖部卖鸡蛋实在慢，等下我把电话给你，你后面还要鸡蛋，直接找人家说，我底下不打算卖了。”

    “杨老板，你没拿‘喜钱’，但是提供场所还是跑不掉的···”

    “哎呦，大白天的，老沈都不在家，要捅不去厂里捅老沈？捅厂长也行啊！这是奔着杀人去的！”

    “听说了没？12幢棉机厂沈主任儿子今天白天在家被人攮了一刀！”

    家里的汤锅，加上老妈帮忙借来的筒锅，基本上就不需要其它东西了。

    绝大多数好剥，少部分沾壳，有点沾壳的，就带壳丢进卤汤一起煮。

    他倒不是怕打架，混工地打灰的，有多少人没打过架？抢塔吊打架，抢材料打架，推卸责任打架，喝酒打架，抢娘们打架，硬是把个文质彬彬的人，培养成了个打灰的粗胚。

    安排坐下，老板熟练地帮他系上围布，正要按往常一样动手，赵小康说了一声：“推平，剃短一点。”

    “我吃饭的桌子啊···也对，在凳子上凑合吃饭，总比罚款划算，搞不好还得吃‘十六两’！”

    想了想，怕溏心蛋接受的人少，把一半溏心的敲碎壳，丢进卤汤，按传统办法煮。

    “呐，儿子，我都帮你说好了，钱叔家帮人家代销的鸡蛋，还有十来斤，都给你留着了。”老妈倒是动作快。

    赵小康和老板闲聊，忽然来了句：“不知道今天派出所还有什么事，大热天的，我家楼上文所长还去加班···”

    饭桌就在旁边，桌上是他接下来一个多月挣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