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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俩儿没说几句话,白露撩起冬日厚重的门帘子又出来了,她福了福身子:“太太请两位姑娘进来。”

    如今大哥哥住在外院,见面的时候不多,二哥哥还住在内院太太眼前,怕是过了年也要搬出去了。

    从前她觉得这里的亭台楼阁各有形态又高耸威严,可望不可即,现在如今在冬日的晨光下看,却看出了几分陈旧颓败,虽中间修补粉刷过几回,可毕竟是有些年纪的屋子了……

    都是庶出,凭什么她就能跟着爹爹太太在任上?

    父亲嫡母一行人从乾州回来后,她便让贴身丫鬟如意去和乾州回来的老仆打听,这几年在乾州的事,父亲嫡母不必提,是一定要敬着的。

    偶尔大姐姐应时容还会让人抱着琴到松林里去弹奏,松声琴声渐渐融为一体,再煮一壶松针叶茶独饮,颇有几分仿古询幽高洁之士的做派。

    嫡母又是个宽厚的性子,对待两个庶出女儿从来不差,什么好便宜可都让这个五妹妹占尽了!

    两位哥哥应承宗和应承谨都跟着外院的先生读书,性子疏朗大气,都是好相处的。

    上一世她们两个因为大小事情都能斗嘴个没完,有一回因为争一条金贵的郁金裙子还扯了头花,难怪大姐姐和大堂姐都有些看不上她们两个庶出的。

    应时雨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听闻应家西头就是曾祖在时最先置下的,这片松林自买下五华巷时就有,从不曾砍去。

    倒是写了一手好字,受过女先生几句夸赞,可又不要她一个女儿家去考状元,写出花儿来又有何用呢?

    院子舒朗开阔,走出去就是白松湖,满院子葱葱郁郁的花草,即便前几日下雪,也并不影响太太院子里开得正艳的花儿朵儿们,这样的盎然生机,唯有春晖堂老太太的院里可比得过了。

    太太向来是卯时过半一刻钟梳洗完毕后,才会召人进去的。

    不过看门口立着一位俏生生的妹妹也未进去,还不算太迟。

    四姐姐,可不是多年不见了?

    应时月心中也疑惑,这是她打听来的五妹妹吗?

    若是上一世她听了应时月的话,估计转头就要疑心太太是否有心把她晾在门口了,这时却知道不过是姐妹间的口头撩拨罢了,四姐姐果然还是这种一刻都不得闲的性子。

    一去十来年,每逢节日整个应家都冷冷清清,祖母因寡居,儿子们都在外,只关起门低调过日子,连亲戚都少见,一年到头都是她跟姨娘独守着空院子,他们却在乾州阖家美满地过日子!

    打扮素雅,笑容得体,在晨光下远看,如同一根挺拔的小青竹,在竭力向上生长。

    “哎哟,这是五妹妹吧?”应时月直入院子,还未看清应时雨的脸,便用一把清脆的嗓子开了口,拿了帕子掩嘴轻笑,“我们姐妹多年未见,前几日我去看妹妹,妹妹还在病中未醒来,五妹妹可还记得姐姐不曾?”

    “妹妹见过四姐姐,四姐姐安好。”应时雨柔柔地向四姑娘应时月裣衽行礼,又伸手去握她的手,情切切道,“我听甘妈妈说,姐姐在我病中来了好几次,改日等妹妹把这惹人嫌的病咳也摆脱了,定当去拜访姐姐和王姨娘。”说着又要行礼。

    应时月惯来有些嫉妒这个五妹妹。

    这院子真大啊!比她的喜乐居大了三五倍不止。

    小小年纪学了姨娘做派,红的绿的都往身上披,每日不是胭脂口红,就是采了花儿染指甲,妖妖调调的,见嫡姐有个什么稀罕玩意儿,便回去闹着姨娘要,也不看看太太是什么身份,她姨娘又是什么身份!

    一顿酒的功夫,如意只把主子们在乾州的大情小事听得满耳流油,回去不论多少,也不挑拣,把这些话全都给四姑娘应时月倒了出来。

    一排西厢房,连着几个大房间,安置的是太太大件小件的陪嫁,还有祖母赏赐的家居摆件。

    听婆子们说她向来仗着有几分容貌,便爱穿得出挑,今日她不确定五妹妹可会来请安,毕竟往日在乾州恃宠而骄,给嫡母请安都随意得很,如今病着更是有理可依了,可若万一她来了呢?

    应时月忙把这个小了半年的妹妹扶起来,捂着心口心疼道:“这当口风大,妹妹还是要注意保养,瞧这手冷的,等会儿太太看了保不准多心疼呢。”

    自太太回来后,她每日请安,不早到也不晚到,几乎恰恰在卯时半到,只今日打扮多花费了些时间,有些拖延,才来晚了些。

    她记得上一世第一次来这里时,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嫉妒沮丧羡慕渴望皆有之。

    不过如意听乾州回来的一个管事婆子说,琼花姨娘养的那个五姑娘却是盘上不了席的狗肉。

    东厢院原来是嫡女应时容幼时住过的,后应时容搬去独立的院子博雅居,如今住的二儿子应承谨,太太怜惜儿子年纪小,还未放他一个人住外院。

    太太住的正院是两重高的正屋,四方有尖尖的檐角,檐脊上趴着两个辟邪的古兽木雕,上的还是几年前的陈漆,覆着点残雪,有一抹古韵。

    另外太太可不喜欢她写的簪花小楷,皆因琼花姨娘当初就是因这一手好字进的应家。

    所以她一大早便起来,让她的奶妈子鲁妈妈和丫鬟如意给她轮番挑最鲜亮的衣裳,戴太太新赏的鎏金首饰,敷面涂粉,一路招摇着来了嫡母的院子。

    大姐姐应时容最像嫡母伍氏,稳重得体,抚得一手好琴,又由嫡母手把手教养,气度高华,雍容尔雅,举止得体,读书习字,刺绣功夫,现还兼学着管家,是个典型的江南闺秀。

    另有几个小间是上值丫鬟们的值房,西厢房后头还设了个小厨房,专管太太和谨哥哥的日常饮食。

    长长的话说起来没完没了,如意花了点小钱请那几个不得重用的婆子们吃酒,两杯黄汤下肚,这些婆子们的嘴便关不住了。

    听了这把略带一点尖的脆声,应时雨从和煦的晨光中逐渐转过头来,微微笑,看着那张不甚出众的脸。

    应时雨低着头,还是笑得轻柔,像她头上那朵海棠花,俏丽且无害。

    应时月到太太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卯时过半了。

    这个地方太好,比她和琼花姨娘住的地方加起来都大,房子院落整齐,奴仆们进退有度,正头嫡妻的气势威严又气派,多好的地方啊。

    太太和大姑娘都不太搭理她,性子浮躁骄纵不说,听风就是雨的,有时候恶劣起来连给嫡母请安也是随随便便的,也就太太这个嫡母性子好才不和她计较。

    都是庶出小姐,比不过嫡出的大姐姐,难不成还要输给同为庶出的妹妹吗?

    因这院子的旁边有个小山丘,山丘上有十几棵老松树,一到起风时,便是一阵阵松林风声,沙沙作响,夏季听来沁人心脾,冬季听来也不觉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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