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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她不愿意早起，赖床赖得甘妈妈心焦不已，每日火急火燎起床，又匆匆忙忙赶着去给太太请安，从未好好看过应家这热闹的光景，无意中竟错过了这许多。
梳完头，见蔻香伸手去拿妆盒里珊瑚绿松石耳环，应时雨摇摇头：“太鲜亮了。就那对珍珠莲子米的丁香耳环吧。”
从喜乐居去太太屋里的听松阁，就要走好几段路。
大家忙中有序，你一言我一语打趣头花裙子，或是说过年要求着灶神爷爷保佑来年顺利，热闹又喜庆。
蔻香不解，姑娘向来最喜欢花红柳绿的，无论是穿的还是戴的，都是怎么打眼儿怎么来。
今日竟难得起了个大早来请安，往日因起得晚总爱迟到，一到太太屋前便毛毛躁躁地往内堂冲，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对着太太屋里的丫鬟也来不及打招呼，今天竟还学会跟太太屋里人寒暄了。
出了门走长长一段蜿蜒的抄手游廊，拐过一小段的略清冷的夹道，过了月亮门会看见个立着太湖石和小石桥的小园子，顺着应家白松湖走半圈，再沿着一段两旁种满了杜鹃的雨花石小路走上小半刻钟，才到听松阁的前院门口。
白露见是五姑娘早早地站在院门口，面上不意带出三分惊讶。
蔻香只觉得姑娘原先戴着素色的银簪子和温润的珍珠耳环，加上病中脸色白，看着实在苍白，这样一来，可就精神多了。
虽从未宣之于口，但就有股要在颜色上把姐妹们比下去的心气，今日是怎么了？
早起本就容易有起床气，原还闭目养神的应时雨被扯痛。
小丫头们穿的是淡青色的厚实棉衣，头上帮着红丝绳，看着既机灵又可爱。
因是病了一场，脸上瘦弱了些，褪去了婴儿肥，多了几分少女风姿，再插上这俏丽的花儿，点了唇脂，眼波流转，拿着帕子遮住咳几声，扶风弱柳，看着娇娇俏俏，恰如一朵娇海棠。
木香当着主子的面儿打哈欠是不雅，掉在地上的梳子缠了好几根黑发更让人恼火。
寇香手脚麻利，已端了茶水进来，投了帕子给姑娘擦脸洗手，木香却还呆头呆脑的，哈欠连连，给应时雨梳头时扯了好几根头发还不自知。
应时雨站了会子，把气喘匀了，才对蔻香说：“你去敲敲门，问问太太可起了没？”
从前姑娘头发不好，花了多少心思才养成这样绸缎般的乌发，一根都舍不得伤着，宝贝得不得了。
应时雨侧身，只受了白露半个礼：“白露姐姐这一向可好？劳太太记挂，现下已经好了许多。”
应时雨多年未曾见过这样充满烟火气息的早晨，虽脚力不逮，走远了脚上还有些发软，心里也是欢喜的。
这些年下来，养成的那些骄纵浮躁不懂事儿的习惯，连一些见过世面的下人们也有些看不上那个轻狂性子，太太更是未曾点出来过，每日请安只是应付罢了。
白露拢了拢手上的衣袖，笑道：“姑娘今日来得早，太太刚起来，已经在梳洗了，估计还得要一会子。外头冷，姑娘先进来喝杯热茶罢。”
况且姑娘哪日早起是没有起床气的，蔻香这回不同情木香，当差当得这样粗糙，姑娘不发作她发作谁？
“蔻香！”应时雨又把眼睛闭上，脸上有些微愠色，把蔻香叫过来，“今日梳双螺髻，戴太太赏的那对丁香花银细簪！”
蔻香应了一声，水也来不及泼出去，忙进屋来，扯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木香，让她先出去，晚一点等五姑娘气消了再进来。
到底是太太身边的人，很快又换上一个笑脸，福身行了个礼：“五姑娘可大好了？太太昨儿还惦记着姑娘，让姑娘多休养几天呢。”边说着话，边把人引进了院内。
第二日，不到卯时，甘妈妈把五姑娘叫起来，她在里边整理床铺，便让寇香和木香给她洗漱换衣裳。
白露还未伺候太太梳洗完毕，也不勉强，点点头：“那成，我在屋里帮姑娘把茶水沏上。”说完又撩开帘子进屋子里去了。
院墙隔了几个小门，日常却都紧锁住，一些就近的路途反而折远了。
“既如此，那我便在外头候着吧。”应时雨摇头婉拒了，拿了帕子掩嘴又咳了几声，“今日有日头，风也不算大，我这闷了有好些日子了，现下正好借着太太这里的晨气养养。”
说完咳了两声，又笑笑，让白露可别见怪，“太太可起了？我有这十几日未曾向太太请安，做女儿的，心里很是惭愧…”
到了听松阁门口，竟是她赶了个早，第一个到的。
其实太太向来睡眠浅，起得早，外头已经能听到里间洗漱的响动了。
路过白松湖时，应时雨让寇香去摘了两朵最小的粉嫩四季海棠花，小心地插在髻边，整张脸立马丰盈动人起来，增色不少。
这样也好，白露没再多想，毕竟跟大姑娘容姐儿同是应家小姐，若是往后五姑娘名声不佳，没得带累了大姑娘。
来应门的竟是太太的大丫鬟白露，她一张容长脸，皮子白净，两条柳叶眉，身材挑长，上身穿着簇新的烟粉绣花短袄，着鸦青马面裙，清清爽爽的发髻和头饰，比一般的丫鬟婆子都要体面许多。
手上捏着帕子，迎着晨光，微微眯了眼睛，打量太太伍氏住的听松阁，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几乎分毫不变。
一个姨娘能养出什么大家闺秀来？不过是对着嫡女应时容依样画葫芦，学了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白露也算是看着五姑娘长大的，因太太不喜养姨娘的孩子，在乾州那些年，窄房浅屋，不似在金陵家里隔得远，虽一家子住得近，也不曾悉心教导过她，对琼花姨娘亲自养着孩子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面色不虞地转过身，一把扯过木香手上的莲花木梳往梳妆台上丢去，发出“啪”的一声，又弹落到地上，只听她冷冷地说：“从明日起，你不必再进来伺候梳洗！”
应家向来对下人们不薄，稍体面些的管事婆子们都穿着天青色的竖领对襟长比甲，用丝线绣着不同的缠枝花纹，头上戴金戴银的也有。
应家自在祖母手上扩建后，增了许多山石小景观，又多种植了许多花木，砌了不少院墙。
这一路走来，早上当值的婆子和丫鬟们已经开始陆续忙碌起来，扫地扫雪水的，打水送水的，修剪花木的，拎着食盒去大厨房的。
不过她没来得及问，因为姑娘已经自己动手，对着六角棱花镜戴起耳环来，又催她去拿那件穿过好几回的松花织锦镶兔毛小斗篷。
趁着院子里只有两个小丫头在扫洒，应时雨把身子站直，像一株细细的青竹，瘦弱但挺拔。
] 从前她不愿意早起，赖床赖得甘妈妈心焦不已，每日火急火燎起床，又匆匆忙忙赶着去给太太请安，从未好好看过应家这热闹的光景，无意中竟错过了这许多。
梳完头，见蔻香伸手去拿妆盒里珊瑚绿松石耳环，应时雨摇摇头：“太鲜亮了。就那对珍珠莲子米的丁香耳环吧。”
从喜乐居去太太屋里的听松阁，就要走好几段路。
大家忙中有序，你一言我一语打趣头花裙子，或是说过年要求着灶神爷爷保佑来年顺利，热闹又喜庆。
蔻香不解，姑娘向来最喜欢花红柳绿的，无论是穿的还是戴的，都是怎么打眼儿怎么来。
今日竟难得起了个大早来请安，往日因起得晚总爱迟到，一到太太屋前便毛毛躁躁地往内堂冲，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对着太太屋里的丫鬟也来不及打招呼，今天竟还学会跟太太屋里人寒暄了。
出了门走长长一段蜿蜒的抄手游廊，拐过一小段的略清冷的夹道，过了月亮门会看见个立着太湖石和小石桥的小园子，顺着应家白松湖走半圈，再沿着一段两旁种满了杜鹃的雨花石小路走上小半刻钟，才到听松阁的前院门口。
白露见是五姑娘早早地站在院门口，面上不意带出三分惊讶。
蔻香只觉得姑娘原先戴着素色的银簪子和温润的珍珠耳环，加上病中脸色白，看着实在苍白，这样一来，可就精神多了。
虽从未宣之于口，但就有股要在颜色上把姐妹们比下去的心气，今日是怎么了？
早起本就容易有起床气，原还闭目养神的应时雨被扯痛。
小丫头们穿的是淡青色的厚实棉衣，头上帮着红丝绳，看着既机灵又可爱。
因是病了一场，脸上瘦弱了些，褪去了婴儿肥，多了几分少女风姿，再插上这俏丽的花儿，点了唇脂，眼波流转，拿着帕子遮住咳几声，扶风弱柳，看着娇娇俏俏，恰如一朵娇海棠。
木香当着主子的面儿打哈欠是不雅，掉在地上的梳子缠了好几根黑发更让人恼火。
寇香手脚麻利，已端了茶水进来，投了帕子给姑娘擦脸洗手，木香却还呆头呆脑的，哈欠连连，给应时雨梳头时扯了好几根头发还不自知。
应时雨站了会子，把气喘匀了，才对蔻香说：“你去敲敲门，问问太太可起了没？”
从前姑娘头发不好，花了多少心思才养成这样绸缎般的乌发，一根都舍不得伤着，宝贝得不得了。
应时雨侧身，只受了白露半个礼：“白露姐姐这一向可好？劳太太记挂，现下已经好了许多。”
应时雨多年未曾见过这样充满烟火气息的早晨，虽脚力不逮，走远了脚上还有些发软，心里也是欢喜的。
这些年下来，养成的那些骄纵浮躁不懂事儿的习惯，连一些见过世面的下人们也有些看不上那个轻狂性子，太太更是未曾点出来过，每日请安只是应付罢了。
白露拢了拢手上的衣袖，笑道：“姑娘今日来得早，太太刚起来，已经在梳洗了，估计还得要一会子。外头冷，姑娘先进来喝杯热茶罢。”
况且姑娘哪日早起是没有起床气的，蔻香这回不同情木香，当差当得这样粗糙，姑娘不发作她发作谁？
“蔻香！”应时雨又把眼睛闭上，脸上有些微愠色，把蔻香叫过来，“今日梳双螺髻，戴太太赏的那对丁香花银细簪！”
蔻香应了一声，水也来不及泼出去，忙进屋来，扯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木香，让她先出去，晚一点等五姑娘气消了再进来。
到底是太太身边的人，很快又换上一个笑脸，福身行了个礼：“五姑娘可大好了？太太昨儿还惦记着姑娘，让姑娘多休养几天呢。”边说着话，边把人引进了院内。
第二日，不到卯时，甘妈妈把五姑娘叫起来，她在里边整理床铺，便让寇香和木香给她洗漱换衣裳。
白露还未伺候太太梳洗完毕，也不勉强，点点头：“那成，我在屋里帮姑娘把茶水沏上。”说完又撩开帘子进屋子里去了。
院墙隔了几个小门，日常却都紧锁住，一些就近的路途反而折远了。
“既如此，那我便在外头候着吧。”应时雨摇头婉拒了，拿了帕子掩嘴又咳了几声，“今日有日头，风也不算大，我这闷了有好些日子了，现下正好借着太太这里的晨气养养。”
说完咳了两声，又笑笑，让白露可别见怪，“太太可起了？我有这十几日未曾向太太请安，做女儿的，心里很是惭愧…”
到了听松阁门口，竟是她赶了个早，第一个到的。
其实太太向来睡眠浅，起得早，外头已经能听到里间洗漱的响动了。
路过白松湖时，应时雨让寇香去摘了两朵最小的粉嫩四季海棠花，小心地插在髻边，整张脸立马丰盈动人起来，增色不少。
这样也好，白露没再多想，毕竟跟大姑娘容姐儿同是应家小姐，若是往后五姑娘名声不佳，没得带累了大姑娘。
来应门的竟是太太的大丫鬟白露，她一张容长脸，皮子白净，两条柳叶眉，身材挑长，上身穿着簇新的烟粉绣花短袄，着鸦青马面裙，清清爽爽的发髻和头饰，比一般的丫鬟婆子都要体面许多。
手上捏着帕子，迎着晨光，微微眯了眼睛，打量太太伍氏住的听松阁，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几乎分毫不变。
一个姨娘能养出什么大家闺秀来？不过是对着嫡女应时容依样画葫芦，学了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白露也算是看着五姑娘长大的，因太太不喜养姨娘的孩子，在乾州那些年，窄房浅屋，不似在金陵家里隔得远，虽一家子住得近，也不曾悉心教导过她，对琼花姨娘亲自养着孩子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面色不虞地转过身，一把扯过木香手上的莲花木梳往梳妆台上丢去，发出“啪”的一声，又弹落到地上，只听她冷冷地说：“从明日起，你不必再进来伺候梳洗！”
应家向来对下人们不薄，稍体面些的管事婆子们都穿着天青色的竖领对襟长比甲，用丝线绣着不同的缠枝花纹，头上戴金戴银的也有。
应家自在祖母手上扩建后，增了许多山石小景观，又多种植了许多花木，砌了不少院墙。
这一路走来，早上当值的婆子和丫鬟们已经开始陆续忙碌起来，扫地扫雪水的，打水送水的，修剪花木的，拎着食盒去大厨房的。
不过她没来得及问，因为姑娘已经自己动手，对着六角棱花镜戴起耳环来，又催她去拿那件穿过好几回的松花织锦镶兔毛小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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