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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在乾州，我屋里你们随意进出，但现在回到金陵家里，自有家里的规矩，可不比在乾州那样松快！犯了错若是被管事嬷嬷们撞见了，可不是能随意糊弄过去的。”顿了顿，应时雨又说，“我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不依我规矩的，到时可就不能怪我不讲往日情分了！”
范府姨娘们一人一份例，能摆到屋里、赏到手上的，都是能叫得出口的好东西。
“我呢？姑娘。”木香见五姑娘只顾着立规矩，却没吩咐她，急煎煎地上前问。
家中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有讲究，不是应家这样不上不下的读书人家能比的。
一个手上拿着剪子，一个手上拿着竹篮子，站在房门口，仿若一对双生姐妹。
她去年才因为嘴甜会逗姑娘开心，被姑娘看中，要来近身服侍，升了屋里三等丫鬟，往后肯定要更用心，好让姑娘给她提二等。
看来主仆间的界限，实在是需要张弛有度才能把这日子一日一日地过下去。
应时雨接过木香倒的茶水，没有喝，也不接她的俏皮话，指了指那个绣野趣荷塘屏风，转头对她讲：“我记得太太赏过一个湖心亭雪天赏梅的苏绣屏风，用黄松木隔的，略比这个小一些，你去找出来，擦拭干净，把这个换下去。”
应时雨刚退烧，脸色还有些白，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带点温柔的笑意。
五姑娘则在指挥另一个小丫头，把一个黑木束腰圆高几搬到靠门边的地方。
话头还未落音，搬了屏风出来的木香又说：“姑娘让把在乾州带回来的书案，和她装笔墨纸砚的箱子都拿出来，趁天黑之前摆好。”
她忍不住赞道：“还是姑娘眼力好。”
倒是蔻香抬眼细细打量屋子，发现屋子里亮堂了不少。
豆香噎住，她不愿让屋外的小丫头子得了姑娘的青眼，再来一个比她嘴巧更会哄姑娘开心的，那她岂不是少拿许多零嘴儿，只得撇撇嘴，转身找甘妈妈领西厢小库房的钥匙去了。
后来紫苏和流苏两个小丫头把红梅白梅往玉壶春瓶里一插，用清水供养着，那股药香渐渐散去，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清雅的梅香。
“去吧去吧，别贪玩儿，早点回来。”甘妈妈挥挥手。
窛香和木香放下屏风过来，不住夸口：“可真好看！”
应时雨不禁失笑，难怪上一世木香敢和外人串通背叛她，蔻香虽未做对不住她的事，却也总是对这屋里的事儿不上心。
况范夫人陪嫁丰厚，范府积年富贵，她在对待姨娘和庶出子女又从不落人口舌。
“屋子东厢房就做我的卧房，西间做我读书写字的地方，小厅堂门口就不摆插屏了，摆张让来人坐的桌子，放几张圆凳子即可。”
在范府这么些年，她因为性情乖巧，又写得一手好字，曾被范夫人点卯，记账抄录，抄经礼佛的事情做了不少，甚至偶尔还要陪着出去应酬贴身伺候。
胆子大些的紫苏回话：“姑娘说，现在想必花园儿里的白梅花和红梅花都开了，让我和流苏去折几支回来闻闻梅香呢。”
“你们现在去把那个串珠帘子找出来，挂右边这个半圆门这儿，把小书房跟厅堂隔开，不要再用布帘子了，又沉又笨的。”
“姑娘让妈妈把门口的石青厚帘子也换一换，说若是今日来不及，明日再换也使得。”院里两个刚留头，还没有等级的小丫头紫苏和流苏嘻嘻哈哈的跑过来找甘妈妈。
屋里几个奴仆丫头交头窃窃，刚刚的喜气散了一半，五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大规矩了？
像范府这样几百年的簪缨世家，族中子弟上进，每一辈都有出仕的子弟，与江南和京城士族沾亲带故，与许多朝中肱股之臣都是拐着弯儿的儿女亲家，树大根深，盘根错节。
应家虽自诩是读书清流，可读书人家也分为三六九等。
应时雨当日虽是范府的姨娘，可范夫人从未给过她什么粗陋的东西。
这样看来自己也是有错的，对奴仆约束不力，又无能力为她们谋得好前程，还整日不顾主子奴仆的身份，与她们称姐妹，吃穿用度也随意得很，她的话自然不能震慑。
“你去里头拿五吊钱出来，今晚叫大厨房做几个荤菜，再给甘妈妈热一壶酒。”应时雨指了指梳妆台上那个剔红芙蓉花匣子，吩咐蔻香。
蔻香这时候也来了，她手上抱着一个哥窑的百花纹葫芦瓶：“姑娘说要把这个瓶儿换了，换那个半敞口缠枝花样儿的玉壶春瓶。”
又转头对今日帮她布置屋子的几个丫头说，“你们几个今日也折腾久了，好好吃一顿！”
窗明几净，妥帖又雅致，真真闺秀的屋子。
应时雨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也不看她：“你既不乐意去做，就叫院外的小丫头来。”
见甘妈妈在小库房里不得脱身，应时雨让人把父亲应安士写给她的一幅“春和景明”的字拿出来，挂在小书屋墙上，又寻出几个把玩的小玩意儿将小书房内花瓶形的多宝阁填上。
“其他人若是没有我的同意擅自进入，要不然就出了我这院子自寻出路，要不然就去管教嬷嬷那儿领十个耳刮子！”
她向来疼爱五姑娘，说是纵着也不为过，这些日子姑娘生病没出去过，怕是闷坏了，要动一动心里才舒坦。
众人皆喜，笑嘻嘻地对五姑娘道谢。
甘妈妈问她们要去哪儿。
赏雪屏风倒容易找，只是里边的屏风大，得找两三个人搬出来，甘妈妈让木香再去叫多两个人。
她则亲自从院子里搬了一盆盛放的白花瓣明黄芯的水仙放上去，又剪了几张小小的精致的镂空窗花，拿着根细红线穿了挂上去，整个屋子顿时显得清新又喜气。
这下不单是帘子和那道屏风换了，书案抬了出来，屋子里还多了好几盆活物。
应时雨笑笑，不言语。
见蔻香和木香不动，只顾着看那盆水仙上的剪纸，还转头问姑娘什么时候学的这门剪纸手艺，她们怎么不知道。
东间的起居室和西间的小书房，中间待客的小厅，三间都泾渭分明，一应陈设也都是应和这冬日的雪景。
蔻香和豆香把赏雪的屏风搬进去时，见屋内窗子的厚帘子已经拿下来，半开窗子，屋内又明亮了起来。
甘妈妈在里头找玉壶春瓶，好几样翻出来的东西又摆回去，忙得团团转。
“你别急，我自有重要的差事交给你，”应时雨慢慢地喝了口茶，悠悠道，“你明日把小西厢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作我的绣房，由你看着。除了我和甘妈妈，其他人都不得进去，蔻香也不行。”
“是，我一定替姑娘好好看着！”木香忙拍胸口表忠心。
甘妈妈还未来得及把西厢小库房锁上门，就听了应时雨的这句吩咐。
“往后我的睡房就由甘妈妈和蔻香打理，小书房由只能由甘妈妈进去，这待客的厅堂由窛香看着，一日打扫一次。”应时雨轻轻敲了敲桌子，开始给屋里几个人分工。
木香傻了眼，嘟囔道：“可这个屏风，甘妈妈今日才擦洗，又这么重，姑娘折腾什么呀？”
虽她到了后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若说炊金爨玉吃过，玉楼金阁和锦绣玉堆见识过，也并不扯谎。
娇嫩的海棠，明黄的水仙，开得正粉的冬季山茶，桌上摆着的是那套从前姑娘舍不得用的粉彩茶具。
折腾了一下午，甘妈妈累得腰酸背疼，就是几个丫头也灰头土脸的，只应时雨脸上虽疲惫却还有笑容。
] “往日在乾州，我屋里你们随意进出，但现在回到金陵家里，自有家里的规矩，可不比在乾州那样松快！犯了错若是被管事嬷嬷们撞见了，可不是能随意糊弄过去的。”顿了顿，应时雨又说，“我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不依我规矩的，到时可就不能怪我不讲往日情分了！”
范府姨娘们一人一份例，能摆到屋里、赏到手上的，都是能叫得出口的好东西。
“我呢？姑娘。”木香见五姑娘只顾着立规矩，却没吩咐她，急煎煎地上前问。
家中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有讲究，不是应家这样不上不下的读书人家能比的。
一个手上拿着剪子，一个手上拿着竹篮子，站在房门口，仿若一对双生姐妹。
她去年才因为嘴甜会逗姑娘开心，被姑娘看中，要来近身服侍，升了屋里三等丫鬟，往后肯定要更用心，好让姑娘给她提二等。
看来主仆间的界限，实在是需要张弛有度才能把这日子一日一日地过下去。
应时雨接过木香倒的茶水，没有喝，也不接她的俏皮话，指了指那个绣野趣荷塘屏风，转头对她讲：“我记得太太赏过一个湖心亭雪天赏梅的苏绣屏风，用黄松木隔的，略比这个小一些，你去找出来，擦拭干净，把这个换下去。”
应时雨刚退烧，脸色还有些白，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带点温柔的笑意。
五姑娘则在指挥另一个小丫头，把一个黑木束腰圆高几搬到靠门边的地方。
话头还未落音，搬了屏风出来的木香又说：“姑娘让把在乾州带回来的书案，和她装笔墨纸砚的箱子都拿出来，趁天黑之前摆好。”
她忍不住赞道：“还是姑娘眼力好。”
倒是蔻香抬眼细细打量屋子，发现屋子里亮堂了不少。
豆香噎住，她不愿让屋外的小丫头子得了姑娘的青眼，再来一个比她嘴巧更会哄姑娘开心的，那她岂不是少拿许多零嘴儿，只得撇撇嘴，转身找甘妈妈领西厢小库房的钥匙去了。
后来紫苏和流苏两个小丫头把红梅白梅往玉壶春瓶里一插，用清水供养着，那股药香渐渐散去，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清雅的梅香。
“去吧去吧，别贪玩儿，早点回来。”甘妈妈挥挥手。
窛香和木香放下屏风过来，不住夸口：“可真好看！”
应时雨不禁失笑，难怪上一世木香敢和外人串通背叛她，蔻香虽未做对不住她的事，却也总是对这屋里的事儿不上心。
况范夫人陪嫁丰厚，范府积年富贵，她在对待姨娘和庶出子女又从不落人口舌。
“屋子东厢房就做我的卧房，西间做我读书写字的地方，小厅堂门口就不摆插屏了，摆张让来人坐的桌子，放几张圆凳子即可。”
在范府这么些年，她因为性情乖巧，又写得一手好字，曾被范夫人点卯，记账抄录，抄经礼佛的事情做了不少，甚至偶尔还要陪着出去应酬贴身伺候。
胆子大些的紫苏回话：“姑娘说，现在想必花园儿里的白梅花和红梅花都开了，让我和流苏去折几支回来闻闻梅香呢。”
“你们现在去把那个串珠帘子找出来，挂右边这个半圆门这儿，把小书房跟厅堂隔开，不要再用布帘子了，又沉又笨的。”
“姑娘让妈妈把门口的石青厚帘子也换一换，说若是今日来不及，明日再换也使得。”院里两个刚留头，还没有等级的小丫头紫苏和流苏嘻嘻哈哈的跑过来找甘妈妈。
屋里几个奴仆丫头交头窃窃，刚刚的喜气散了一半，五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大规矩了？
像范府这样几百年的簪缨世家，族中子弟上进，每一辈都有出仕的子弟，与江南和京城士族沾亲带故，与许多朝中肱股之臣都是拐着弯儿的儿女亲家，树大根深，盘根错节。
应家虽自诩是读书清流，可读书人家也分为三六九等。
应时雨当日虽是范府的姨娘，可范夫人从未给过她什么粗陋的东西。
这样看来自己也是有错的，对奴仆约束不力，又无能力为她们谋得好前程，还整日不顾主子奴仆的身份，与她们称姐妹，吃穿用度也随意得很，她的话自然不能震慑。
“你去里头拿五吊钱出来，今晚叫大厨房做几个荤菜，再给甘妈妈热一壶酒。”应时雨指了指梳妆台上那个剔红芙蓉花匣子，吩咐蔻香。
蔻香这时候也来了，她手上抱着一个哥窑的百花纹葫芦瓶：“姑娘说要把这个瓶儿换了，换那个半敞口缠枝花样儿的玉壶春瓶。”
又转头对今日帮她布置屋子的几个丫头说，“你们几个今日也折腾久了，好好吃一顿！”
窗明几净，妥帖又雅致，真真闺秀的屋子。
应时雨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也不看她：“你既不乐意去做，就叫院外的小丫头来。”
见甘妈妈在小库房里不得脱身，应时雨让人把父亲应安士写给她的一幅“春和景明”的字拿出来，挂在小书屋墙上，又寻出几个把玩的小玩意儿将小书房内花瓶形的多宝阁填上。
“其他人若是没有我的同意擅自进入，要不然就出了我这院子自寻出路，要不然就去管教嬷嬷那儿领十个耳刮子！”
她向来疼爱五姑娘，说是纵着也不为过，这些日子姑娘生病没出去过，怕是闷坏了，要动一动心里才舒坦。
众人皆喜，笑嘻嘻地对五姑娘道谢。
甘妈妈问她们要去哪儿。
赏雪屏风倒容易找，只是里边的屏风大，得找两三个人搬出来，甘妈妈让木香再去叫多两个人。
她则亲自从院子里搬了一盆盛放的白花瓣明黄芯的水仙放上去，又剪了几张小小的精致的镂空窗花，拿着根细红线穿了挂上去，整个屋子顿时显得清新又喜气。
这下不单是帘子和那道屏风换了，书案抬了出来，屋子里还多了好几盆活物。
应时雨笑笑，不言语。
见蔻香和木香不动，只顾着看那盆水仙上的剪纸，还转头问姑娘什么时候学的这门剪纸手艺，她们怎么不知道。
东间的起居室和西间的小书房，中间待客的小厅，三间都泾渭分明，一应陈设也都是应和这冬日的雪景。
蔻香和豆香把赏雪的屏风搬进去时，见屋内窗子的厚帘子已经拿下来，半开窗子，屋内又明亮了起来。
甘妈妈在里头找玉壶春瓶，好几样翻出来的东西又摆回去，忙得团团转。
“你别急，我自有重要的差事交给你，”应时雨慢慢地喝了口茶，悠悠道，“你明日把小西厢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作我的绣房，由你看着。除了我和甘妈妈，其他人都不得进去，蔻香也不行。”
“是，我一定替姑娘好好看着！”木香忙拍胸口表忠心。
甘妈妈还未来得及把西厢小库房锁上门，就听了应时雨的这句吩咐。
“往后我的睡房就由甘妈妈和蔻香打理，小书房由只能由甘妈妈进去，这待客的厅堂由窛香看着，一日打扫一次。”应时雨轻轻敲了敲桌子，开始给屋里几个人分工。
木香傻了眼，嘟囔道：“可这个屏风，甘妈妈今日才擦洗，又这么重，姑娘折腾什么呀？”
虽她到了后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若说炊金爨玉吃过，玉楼金阁和锦绣玉堆见识过，也并不扯谎。
娇嫩的海棠，明黄的水仙，开得正粉的冬季山茶，桌上摆着的是那套从前姑娘舍不得用的粉彩茶具。
折腾了一下午，甘妈妈累得腰酸背疼，就是几个丫头也灰头土脸的，只应时雨脸上虽疲惫却还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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