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惟愿公主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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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有些闷闷的，难受得厉害，似喘不过气来一般。

    荀焱话头被阻，面色不虞，正要发作，视线扫了一圈，忽问道:「俞副将呢？」

    见他这样，缠绕在我心头的那口恶气便三三两两散了干净，反倒有闲心同情起他。

    我疑心是梦，转头四下张望，想抓个人来问问，才发现许奚在附近不远处站着。

    宫中苦我与母后二人久矣。只因自母后进宫，父皇便独宠于她，无视后宫众妃嫔。

    父皇和母后死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为此伤心。

    昔日热闹的宫殿不见半个人影，地面像是被水冲刷过，空气中隐约飘散着难闻的腥味。

    我心中奇怪，更想快些见到母后，便一路赶向母后寝宫。

    俞期紧随其后，带着笑意大声喊了句「嫂子好」。

    「不瞒太师大人，俞将军离开时尚未听闻宫中之事。」许奚不轻不重挡了回去。

    拦在将军府门前的，不是别人，恰恰是我那前未婚夫宗晋。

    我一下子抓住他话中重点，愣了愣，随即毫无征兆地开始捧腹大笑，笑着笑着连腰也弯了下去。

    死寂，一片死寂。

    此时将近晌午，热得要命，稠乎乎的空气像是血液般黏在人身上，仿佛要将人整个凝住。

    我心中冷笑，真是为难他了。

    荀焱此人，我再了解不过。

    而我出生之后，更是将众皇子的宠爱也尽数分走。

    …………

    许奚睨他一眼，并未反驳。俞期便咧嘴笑得更欢。

    「陛下见谅，先前军中有事，俞将军赶回去处理军务，因此来不及入宫。」许奚垂首解释，语气依旧轻轻柔柔，不露锋芒。

    「嗯？」我疑惑看向福珠，忆起这几日她总是支支吾吾，一副有话想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纠结模样。

    母后也太过分了些。

    荀焱面色依然不善，却没再执着于给我定罪:「废后是废后，容安是容安。朕亦相信容安不会参与其中，何况还有许卿担保。此事太师莫要再提。」

    他眼中露出一抹怜惜，走到我身边，耐心跟我解释起前因后果。

    我抬起头。

    「篡位吗？杀了我父皇母后，为了让荀焱登基？」

    俞期在旁嬉皮笑脸地拱火:「新嫁娘在眼皮子底下跟前未婚夫眉来眼去，换作是我，也坐不住。」

    「不可能。」我连连后退，直到撞上软塌方才停止，「你们骗人。你们合起伙来骗本宫，是何居心？」

    「君臣之礼不可废，御前失仪诽谤陛下是何等大罪？许将军还是不要公私不分为好。」宗太师在旁冷声道。

    我脑中轰地一片空白，大步奔过去，伸手一碰，触感冰凉。

    她恐怕以为我还喜欢这个前未婚夫吧，怕我为难，才不好开口。

    他这模样，倒似真的将我母后放在心上。爱而不得，大抵也是真的痛苦。

    言下之意，是想给俞期安个藐视皇权的罪名。

    不仅如此，病了许久的父皇也在。

    直到踏进大殿，我的呼吸瞬间停止。

    5.

    「好你个许奚。」宗太师怒指许奚，「边疆无战事，军中能有什么要紧事，大得过新皇即位？」

    我看着他们斗得你来我往，心中只觉一片悲凉。

    有些日子没见，这位前未婚夫不知经历了什么，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整个人在衣中晃，被风一吹，颇有些形销骨立之感。

    到了宫中，才发现宫中气氛有些怪异，侍卫好像比平日里多了许多，而且都行色匆匆，面露焦色。

    我怒目瞪向他。

    我管你是巡营还是捉奸，有些事情不便让你知道。

    「实不相瞒，臣已经回来好几日了。」许奚手指向将军府斜对面的燕来楼，「一直待在那里。」

    话音刚落下，便有侍卫横冲出来，厉喝:「放肆！岂可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不气不气，昭昭不气。」我劝自己。

    想到这里，我叹口气，决定立刻进宫去看母后，是非好歹，总要当面理论清楚。

    很多人说我心胸宽广，闲事不挂心上，实则因为我向来都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仇既已报，便没什么可记的。

    侍卫不曾骗我，母后的确在这里。

    但我是他皇妹，由他提议调查惩处未免显得天子寡情，所以宗太师先行提出正合了他的心意。

    我一日不处置，积压多年的恶气便出不干净。

    刚出府门，便碰到了拦路之人。

    荀焱面色先是一喜，随即收敛，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许奚抢先开口。

    不知何时，许奚插到了我与宗晋二人之间站定，直勾勾盯着我，看也不看那宗晋一眼。

    许奚不动声色将我护至身后，对着荀焱请罪:「公主悲痛过度，一时无法接受。陛下与公主是兄妹，想必能够理解作为子女这种心情，还请陛下谅解公主先前无礼之处。」

    我想也未想直接拒绝:「将军巡营多日想必辛苦，还是先进府歇息吧。本宫同福珠一道入宫即可。」

    他二人被并排放置在一张临时拉来的软榻上，皆面部青紫，七窍流血。

    「臣送公主。」许奚笑着开口。

    「皇后？」侍卫面色古怪，「皇后在宣政殿。」

    我找遍寝宫，终于确认母后不在这里。福珠神色很是不安，提议出去找人问问。

    说罢，我喊福珠同上马车。不料车夫下意识请示许奚，见他微颔首，这才驾车走了。

    「去趟宫中。」我回道。

    他的视线落在我头顶发髻上，失神一瞬方才答话:「公主何必这般作践自己？即便与在下退婚，也不该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如此草率，徒惹皇后伤心。」

    「想看看公主会不会出来见前未婚夫。」他老老实实答，语气略有些酸，「原本看到公主不打算见他，还有些开心。没料到今日一见，话没说上两句，就笑得不能自已。臣便觉得不能再坐视不理。」

    想明白这一点，我转头看宗晋:「有事？」

    「法不外乎人情。」许奚平静道，「陛下素来宅心仁厚，又逢先帝驾崩之期，宗太师还是莫要咄咄逼人，使陛下夹在中间为难。」

    昭昭是我的乳名。自长大后，父皇母后都只叫我容安，只有不开心自己劝自己时才会叫自己昭昭。

    说来也奇怪，母后到现在都不曾露面，也没派人来探望过。难道真就为了一个宗晋，连我这个亲生女儿也不要了么？

    俞太保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仿佛不知众人讨论的是他最喜欢的小孙子。

    他是个热衷于计算得失的人，最怕麻

    大臣，以及，穿着龙袍的大皇兄荀焱。

    「他算哪门子皇帝？他连太子都不是。」我看向许奚，尚未回神。

    「是。」

    只是不知母后心中是何想法。

    我立刻提裙往外跑，拉住一个匆匆路过的侍卫。

上就要娶我的宗晋？

    福珠垂头禀告:「宗公子在将军府门前守了好几日。」

    「陛下，公主嫁给臣后，一直待在将军府内半步未出，绝不可能同此事有关。而且出嫁从夫，她既嫁与臣，便是臣许家妇。因此臣以为，废后所犯之事，无论如何也不该牵扯到内子身上。」

    「福珠，随本宫进宫。」

    他二人一番唇枪舌剑，我终于安静下来，只愣愣地盯着软塌边缘，不敢往父皇母后脸上看上一眼。

    他说是我母后杀了我父皇，而后服毒自尽。因国不可一日无君，众臣便推举荀焱继位登基。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一看到我，表情就变得十分复杂。

    我胡乱想着，直到福珠一声惊疑且响亮的「将军」才让我瞬间回过神来。

    他竟然也在殿中。不止他，还有一些

    可惜被许奚三言两语便搅合了。

    场中静谧片刻，宗太师再次将矛头对准我:「陛下，先皇谨慎，出行坐卧素来守卫森严，所饮所食也一直有专人负责检验。废后毒杀先皇，必非一朝一夕之功。容安公主同废后感情深厚，极有可能涉及知情不报，甚至还有可能参与同谋。」

    「你们哪只眼睛瞧见本宫跟宗晋眉来眼去了？」我讥笑一声，转看向宗晋，「宗公子是有意中人没错，却不是本宫，本宫才不会上赶着自找没趣。」

    听到这话，宗晋面色又有些僵硬。

    宣政殿是父皇平日里跟众位大臣议事之处，母后为何会在那里？

    他们私下都说，我们母女二人皆是红颜祸水。

    「大皇兄？」我呆呆问。

    他立刻摆出一副大受打击的姿态，脸色惨白地望着我，全然不见往日「竹君子」的清雅风姿。

    如今母后服毒身亡，于他们而言便是压在心头的两座大山去其一，好不畅快。只余下一个我。

    我心中无鬼，因此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只道:「将军巡营回来了？」

    许奚脸上倒是绽出笑容，不提其他，只问:「公主这是要出府？」

    好一会儿，我才艰难收声，抓着福珠的胳膊直起身体，伸手轻拭掉眼尾因笑得厉害挤出来的一滴泪，嘲讽道:「本宫的母后伤心，同宗公子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源头在此。

    许奚适时提醒:「是新皇，该称陛下了。」

    我奇怪地看着他:「有家不回，在酒楼待着干什么？」

    我心中越发烦躁不安，问侍卫更详细的情况，侍卫却始终不发一言，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

    譬如现在，我只觉得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