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抱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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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朝明没有昏迷多久，很快醒了过来，眼神迷茫空洞地看着我。大夫检查之后，给了我一个和书中一样的答案。

    我知道他会没事，只是会忘了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在道上消失，舒也在屋内哭了起来，我抱着她哄，不断看着外面的日头，一天从未这么漫长过。

    身边的人在表明他的决心，我却听不到一词，大脑仿佛完全放空。

    他不仅娶得贤妻，娶的还是当朝郡主，公主的表妹，和李朝明成为连襟，两人在书中亦是知己。

    季文渊让小厮送来饭食，在桌子上摆好精致的菜肴，风度翩翩地向我们走过来，对我说:「李夫人，既然李兄已经醒了，你就不必太过担忧。」

    他眼底是微不可见的提防，我没忍住鼻头一酸，忍着哽咽对他说，「我做的真的好么？真的好的话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疏远

    我放下筷子，刚吃下去的东西在胃里翻滚，不忍心再看下去。

    在李朝明和他把酒言欢，共商大事的时候，而我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季文渊的后院,被一卷草席带了出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舒也，头略微向下一点，一个「好」字尚未完全出口就被人打断。

    他和她之间进行了一场交易，她想要救李朝明的性命，代价就是她自己。

    「唤我景行。」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凸起的喉头明显滚了一轮。

    那双手并未过多停留，在我站稳后便立刻离开，我没有回头，心神皆在床上苍白的人那里。

    李朝明已经重生，剧情却还在走。

    我抽回视线，「季公子家世显赫，青年才俊，必定娶得贤妻。」

    富家公子出手自是不必计较金钱，这几次的吃食的价格甚至可以抵得上家里全年的开销。

    她把自己卖给了季文渊，成为他的所有物，供他喜欢，消磨无趣的城镇时间。

    「当真？」他似乎不信，睁大了眼睛反问。

    他道:「头有些疼，抱着舒也去歇息了。」

    心在剧烈跳动，我立刻看向那个精致得不像凡人的矜贵公子，「你是谁？」

    眼前有水雾弥漫，我低下头，「我四岁就被爷爷买下来，从小和你一块长大，自以为和你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可现在……你怎么变了？」

    我转身离开，思绪翻飞。

    我眨掉眼中的泪花，抬眼去看他，用轻柔的语调质问他，「仲卿，你为什么变了？你还能变回去吗？」

    我迫切地想知道，我的仲卿能不能「回来」。

    「他失忆了。」

    而我……

    后背一紧，我缓缓地转过身体，季文渊站在我身后，歉意地说:「是在下考虑不周，方才惊吓到夫人了。」

    柳月在他的后院女人堆里消磨了她的后半生，最后含怨而死。

    包括我和舒也。

    他喜欢她身上那种一触既碎的脆弱感，却又被莫种不知名的东西绷着，让她不至于碎落一地。

    一个人就被拖了进来，头深深地低垂，他的腿仿佛变成了两截，大腿悬空，小腿扭曲地摩擦在地上，留下一串血痕。

    我没有和季文渊达成交易，也就不会像书中那样成为别人口中爱慕虚荣的女人。

    书上所写终归不是现实，直到刚才我才真切意识到季文渊的放肆残忍，他还是书中的那个骄矜公子，得他所想，弃他所厌，各种手段对他来说只是稀松平常。

    季文渊面不改色，愉悦地对李朝明说，「仲卿，这人不好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同你道歉。」

    回首望去，和他四目相接,他眼中似乎有化不开的浓墨要将我卷进去。

    我禁不住去抓李朝明的手，他身子一顿，僵硬地回握，淡漠地看了那人一眼便收回视线，「交给官府就好，劳景行费心。」

    我厉声问他，「你是谁？」

    他嘴角溢出一丝轻笑，「也许，借李夫人吉言。」

    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季文渊看上的。

    「季公子多心，我已为人妇，只是在避嫌罢了。」

    医馆里的人都在看我，李朝明躺在床上，头上缠满了白色的纱布，纱布之上洇着血，他眉头锁着，眼睛紧闭，看起来极不安稳。

    「在下，季文渊。」

    若没有原文影响，我定然会认为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即使是现在，他的举止也让我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防备。

    「李夫人。」

    这两种情况我都可以接受，但，总不该是，总不能是，镇上医馆的伙计驾着车怜悯地望着我，和我说，「李公子在镇上受了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夫人请和我去一趟。」

    有丫鬟想抱走舒也，我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丫鬟为难地看向我身后，接着温顺地退下。

    我努力忽视掉心中的酸涩，对他讲过去的点点滴滴，特意忽略了他不对劲的那段时间。

    我敷衍地点头，向他身后看去，「仲卿呢？」

    那一刻，我的呼吸停了。

到我的话后愣了愣。

    他皱眉指向舒也，手指蜷缩几度，轻轻将舒也抱了起来，脸上不由自主的柔和起来。

    「月娘，」李朝明眉心微

    7

    「早看出来她不安分了，心思野着呢。」

    「李夫人。」

    他握着箱笼背带的手逐渐缩紧，眼中似乎情绪翻涌，很快被他尽数收敛，抬起右手擦拭我脸颊上的泪珠，「别多想，等我回来。」

    我抱着舒也，枯坐在李朝明床边，他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眼中懵懂，却又警惕地对待一切。

    「这是我的女儿？」

    话语而逐渐消失。

    柳月手里死攥着从伙计身上揪下来的布，脸色苍白到将近透明，身子摇摇欲坠，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上一把。

    他看着我，神色中隐隐透着伤心，「不知在下是哪里得罪了夫人，你似乎对我格外冷淡。」

    我听到村子里看热闹的人在私语，「朝明受伤了，她一点都不担心啊？」

    我刻意避开了和他的相处，但聪明如他却恍若未觉，自顾自地向我表达他的善意。

    在他放下戒备后，我心底的喜悦忽然像潮水般袭来，那个虚假的李朝明消失了，我可以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他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一件一件说给他听。

    他听得很认真，澄明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我，眼底的戒备随着我的

    我不禁有些发冷，书中那层阴影顷刻间笼罩在我心头，以至于看到季文渊那张昳丽的脸也觉得有些面目可憎。

    我顿住脚，有些不确定刚刚自己听到的话语。

    对书中柳月来说，季文渊不是一个会坏人，他只是做了一件对于富贵子弟来说的常事罢了。

    「用些午饭吧。」

    「当真如此？」他又问。

    我满怀期待地和他对视，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月娘就做得很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向后倒退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扶着。

    小厮像扔牲畜一样将他扔到地上，那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嘴里不住求饶，涎水混着血色流出他的口齿。在场的人恍若未见。

    腿脚有些发软，我出去的时候还能瞥到小厮拖着无赖残躯远行的背影。

    「仲卿，咱们回家吧。」

    谁都喜欢美人，更何况是让季文渊一见倾心的女人，他很是宠爱了柳月一段时间，明知她心中有他人，却毫不在意，甚至在李朝明醒后，好心地告诉她，「他失忆了。」

    ？」

    他知道她这个时候极需要呵护，所以他就抛下身边的公子哥，在他们戏谑的眼神下走到她身前，彬彬有礼地问，「姑娘，有什么地方需要在下帮忙吗？』」

    若不是，也该是李朝明手持着花，带着一副温和的假面与我演戏。

    6

    即使我并未出门，并未遇到地痞，李朝明仍旧会受伤，我是不是……还是会死？

    季文渊向我们解释，他初来向阳镇被偷了荷包，是李朝明提醒了他，窃贼便因此记恨上李朝明，在他回家的时候暗中报复。

    我颤颤地碰到他脸颊的那一刹，神魂仿佛顷刻从天外回来，撞得我站立不稳。

    我向他辞别，在擦肩而过时，听到他的叹息，「仲卿着实好运，可以得妻如此。」

    我垂眸不语，他又说，「何必那么见外，我和仲卿是知己，夫人不妨和他一同叫我景行。

    天似乎在一刹那间暗了，我的耳朵嗡鸣，大脑一片空白，身子却可以机械地收拾东西，抱着舒也上了马车。

    在我点头之后，他松了一口气，露出惬意的笑容，「那就好，我还担心夫人就此害怕在下。」

    「是我之过……」他走到我身旁，语气凝重，「夫人放心，我不会对李兄不管的。」

    他只用了几下便放下筷子，向外击掌。

    我后退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冷静地说，「季公子多心，里面药味太浓，我只是出来透口气。」

    书中的季文渊在初初得到柳月,在兴味正浓时，也让柳月叫他景行。

    他转身向外走，脚步却比平日匆忙，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我看着那摊血发晕，抽出手，站起来对他们说:「我出去走走。」

    他怔了一下，看着我面容微滞。

    若我的盼望能够实现，他会在某一个傍晚背着箱笼从晚霞天边走过来，来到我身边，抱过舒也，让我好好歇息。

    季文渊挥手，小厮又将他拖了出去，只留下地上的一摊血迹。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您是，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