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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模糊间，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月白上衫，墨蓝的竹纹披风。
“若是我们假定，真的是异族作乱，只不过是巧合之下，我到了雁门关，那么异族的目的是什么，没有大肆进军，反而是派出少有的高手，一举之下杀到帅营之中，在逻辑上无论如何也难说通。”姜垠顿了顿，瞥向颜浔，见他若有所思，才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难不成异族想凭此一次的刺杀来杀掉少帅吗？”他没忍住嗤笑出声：“就算弈贞族真的这么没有脑子，可是那铜镖分明就是冲着我的方向而来，自然而然，就算这一击中了，丧命的也只会是我而不是你颜少帅。”
“姜公子不妨细细同我说来？”颜浔撑着头倚在案边，指腹轻轻划过铜镖上刻的纹路，锋眉微蹙。
“是，其次就是他身上的这枚暗镖，真是过分可疑。”姜垠将手中的暗镖狠狠往地上一摔，他使了大力气，铜镖在羊毡上也发出了重重的声响，四角镖应声裂开，四角俱裂，露出里面空心的一截，汩汩往外冒着黑水。
颜浔阖上眼，许久才应声：“姜公子所言句句在理，有些地方竟然连我也没想到。”他坐起身，端端正正地向姜垠鞠礼道：“令人拜服。”
他拼命想往前爬，身子却全然不听他的使唤：“师父......”
姜垠的眼眶红了，整个人也浑浑噩噩的，埋下头疯狂地将手臂上的血吞进口中，还不断地啃咬着伤口，里面的肉被咬的松开，血肉模糊一片。他很快脱了力，倒在地上，寒意近乎能把整个营帐给逼得结冰。嘴边尽是血。
他的掌心已经开始渗出冷汗，手脚冰凉，五脏六腑是被冰刃割开一般，冲心的寒气直直逼上喉头，他没忍住，被逼得趴在案边干呕，手指被冻得通红，红得发紫光，他吃力地将手指紧紧蜷在一起，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音，他的眼前渐渐有些看不清东西了，身上冰冷的可怕，似是掉进了冰窖，把他的身子给强硬的淹没。
“......”姜垠垂手：“这也是我方才的疑虑。”
还有，似有似无的情愫。
“因为他的出现过于刻意了些。”姜垠碰上长案上的茶盏——雁门关的茶盏倒是少用白瓷，多是翡翠般的青瓷，失了几分玲珑剔透，却深邃了不少，碧莹的茶水在里头与杯壁相衬，映下模糊的人影：“许多东西，若是刻意过头了，便露出马脚了。”
“很简单。”姜垠淡淡应声：“少帅细看上面的刻文，实心与空心的暗纹并不相同，哪怕技术再高超，也还是会有异处，若我没有猜错......”他以手帕拾起碎开的一角，走向正在燃火的铜炉，在炙烤下，那一角竟慢慢地软化下来，黑水冒的到处都是。
“抛开这个不言，那你说说，为什么你笃定，那个死士并不是真的行凶之人。”颜浔见他心中尚存不解，便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哦？怎么个刻意法？”颜浔来了兴趣，身子往前倾了倾。
“再言，行刺之人身上多有各种暗器，他身上就仅仅只藏了一枚铜镖，是巴不得让人知道，他才是方才的凶手？这样的手段，倒真是不高明。”姜垠将手收回袖中：“颜少帅，你以为呢？”
“那可说不通。”颜浔摇头：“你到雁门关，最快在路上应有半月行程，怎么偏巧选你到了雁门关后再动手？”
姜垠将手帕丢进炉中，眼看着那方墨黑在火光里扑腾翻腾了两下，便沉寂了下去。
帐中火光通明，铜金炉里噼里啪啦地燃着炭火，时不时冒出一两点火星，溅到铜炉外，星星点点地缀在毛毡上，转瞬即逝，只余那点亮还在眼前忽有忽无地晃。
姜垠生生愣了片刻，才笑道：“我不过一介晚辈。”他伸手搭在颜浔臂上，往回轻推：“不值颜少帅行此礼。”颜浔见他也是真心诚意之人，所言非虚，便不再端着客套的礼数：“能遇见姜公子，倒是颜某之幸。”
颜浔眯了眯眼，不作回答。
“若是我没猜错，颜少帅在林中独处的那段时间，是在检查林子周围的状况，而那段时间正是动手的最佳时刻，一来林中光弱，不易被发现，二来少帅身旁无别的守卫，下手更加方便，但人却并没有选在那时刺杀颜少帅，所以......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颜少帅。”姜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而真正在三日期内被盯着一举一动的人，是我才对。”
这摆明了是颜浔有意拆台，姜垠扶额，无奈地摇头笑道：“颜少帅此言差矣，通常的高手，想要提高行刺的成功率，需将目标人物最近的行程，要见何人，要做何事，给一并查的明明白白，少不了几天的监视，且不说雁门关有重兵把守，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不被发现就已非易事，更何况...”姜垠面上笑意愈深：“颜少帅可还记得是如何碰见我的？”
姜垠心中“咯噔”一响，脑中又开始嗡嗡作响：若是慕宬知晓了此事，也必然会告诉沈承渥与怀瑾......师父他...也不知道伤恢复的如何了...他攥紧了手，方才被铜镖破开的血肉黏在手心，结成块块血痂，被他的力道一捏，又开始隐隐作痛——就像他心上那块被灼烧开的疤，被猛地又掀开一角：无论是姜家的无妄之灾，或是怀瑾奄奄一息的模样，石刻般镂进他心上，每每想起，近乎都能让他喘息不过来。
“借口？”
眼前的身影似乎不太清晰了，姜垠急了，尽了全身的气力，勉强地挺起身子来，手往前探去，却怎么也碰不到。
姜垠在案旁缩着身子，吃力地呼吸着，耳鸣声也越来越大，他浑身上下僵痛不堪，动弹不得，他有些费力地直起身，想站起来，却一个踉跄直接摔了下去，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他在竭力忍住自己的声音。他趴着身子，袖中的短匕滑落出来，他咬着牙，将短匕抓起，狠狠地刺向自己的手臂——巨大的痛楚让他短暂地从麻痹的疼痛中恢复了一些意识，温热的血出来，包裹着手臂那一截，让他从发痛的寒冷中感觉到了一丝温度。
“师父......别走......”他无助地唤着，声音因着先前的忍耐早就沙哑了。方才那么深的痛他忍的住一声不吭，现下，就连一个难分是真是幻的身影就能让他不能自已，口中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深红，红得发黑。喉间一阵阵刺痛：“别走......”
“不...此事还是暂且缓缓再同慕将军说......”良久，他才松了口，抬手将案上的一枚铜镖拿起掂在手中：“颜少帅先前说，已经许久未有异族在雁门关闹事，那么为什么偏巧是我来的今日，便发现了这样的异况？”
“这是，在其中藏了毒呢？”颜浔笑着，盯着毡上黑压压一片：“遇高温而化，毒是通过皮肤渗入身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这是......什么？”颜浔撑起身，猛地看向姜垠：“你怎么知道？”
“师父......”他低喃着。狠命地想要挣扎起身，他想去抱住他，想要......轻轻吻住他。把血腥气都给忘记。
“我也不过是妄自揣测，孰真孰假尚未可知。”姜垠抬眼直直看向颜浔：“况且事发突然，其中蹊跷又如何说得清楚。”他有意瞒下几分，谁知颜浔轻叹了口气，缓缓道：“若是姜公子不愿意对颜某多言，那......”他停了下来，对上姜垠的目光：“颜某只能先将此事告知翊泽，往后再言其他。”
“方才那个少年年纪不大，想来所言之词也是被刻意做了安排的，他不说其他的，反而说到了陈朝，那不就是将众人的目光移到少帅身上吗？”姜垠扣了扣杯：“不仅如此，他不过想给这个替死鬼，寻个合适的借口。”
颜浔闻及此处，也笑了笑：“说的不错，可是...”他微微敛眸，唇边还挂着笑意：“若是他们并不知晓你来到了雁门关，此举说不定能说得通。”他顿首，想要看看姜垠该怎样辩驳他的话。
颜浔愣住神，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便明白了姜垠此话的深意：“我明白了。”
“少帅言重了，不过眼下，最需要解决的还是这毒的事情.....”他一手搭在案边：“等明日军医那边来了消息，我们再做打算可好？”
不觉已至子时，更深露重，姜垠被安顿在了另一处营帐中，颜浔离开后，他便独坐在长案旁，将肩上的斗篷取下，轻轻搭在案旁，方才的事他的确还心有余悸，不知怎的，他心中总是惶惶不安，连心安尚且不能，更何况是入眠，他呆愣地趴在案边，胸中似乎堆了一团什么梗在那儿，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按住心口，直到心头间传来阵阵刀剜般的疼痛，他才有些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是体内的寒炽又发作了。
姜垠无力地喘息着，红了一圈的眼中氤氲，透着明明白白的痛苦。
颜浔点点头，默许了姜垠的说法。
] 他在模糊间，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月白上衫，墨蓝的竹纹披风。
“若是我们假定，真的是异族作乱，只不过是巧合之下，我到了雁门关，那么异族的目的是什么，没有大肆进军，反而是派出少有的高手，一举之下杀到帅营之中，在逻辑上无论如何也难说通。”姜垠顿了顿，瞥向颜浔，见他若有所思，才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难不成异族想凭此一次的刺杀来杀掉少帅吗？”他没忍住嗤笑出声：“就算弈贞族真的这么没有脑子，可是那铜镖分明就是冲着我的方向而来，自然而然，就算这一击中了，丧命的也只会是我而不是你颜少帅。”
“姜公子不妨细细同我说来？”颜浔撑着头倚在案边，指腹轻轻划过铜镖上刻的纹路，锋眉微蹙。
“是，其次就是他身上的这枚暗镖，真是过分可疑。”姜垠将手中的暗镖狠狠往地上一摔，他使了大力气，铜镖在羊毡上也发出了重重的声响，四角镖应声裂开，四角俱裂，露出里面空心的一截，汩汩往外冒着黑水。
颜浔阖上眼，许久才应声：“姜公子所言句句在理，有些地方竟然连我也没想到。”他坐起身，端端正正地向姜垠鞠礼道：“令人拜服。”
他拼命想往前爬，身子却全然不听他的使唤：“师父......”
姜垠的眼眶红了，整个人也浑浑噩噩的，埋下头疯狂地将手臂上的血吞进口中，还不断地啃咬着伤口，里面的肉被咬的松开，血肉模糊一片。他很快脱了力，倒在地上，寒意近乎能把整个营帐给逼得结冰。嘴边尽是血。
他的掌心已经开始渗出冷汗，手脚冰凉，五脏六腑是被冰刃割开一般，冲心的寒气直直逼上喉头，他没忍住，被逼得趴在案边干呕，手指被冻得通红，红得发紫光，他吃力地将手指紧紧蜷在一起，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音，他的眼前渐渐有些看不清东西了，身上冰冷的可怕，似是掉进了冰窖，把他的身子给强硬的淹没。
“......”姜垠垂手：“这也是我方才的疑虑。”
还有，似有似无的情愫。
“因为他的出现过于刻意了些。”姜垠碰上长案上的茶盏——雁门关的茶盏倒是少用白瓷，多是翡翠般的青瓷，失了几分玲珑剔透，却深邃了不少，碧莹的茶水在里头与杯壁相衬，映下模糊的人影：“许多东西，若是刻意过头了，便露出马脚了。”
“很简单。”姜垠淡淡应声：“少帅细看上面的刻文，实心与空心的暗纹并不相同，哪怕技术再高超，也还是会有异处，若我没有猜错......”他以手帕拾起碎开的一角，走向正在燃火的铜炉，在炙烤下，那一角竟慢慢地软化下来，黑水冒的到处都是。
“抛开这个不言，那你说说，为什么你笃定，那个死士并不是真的行凶之人。”颜浔见他心中尚存不解，便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哦？怎么个刻意法？”颜浔来了兴趣，身子往前倾了倾。
“再言，行刺之人身上多有各种暗器，他身上就仅仅只藏了一枚铜镖，是巴不得让人知道，他才是方才的凶手？这样的手段，倒真是不高明。”姜垠将手收回袖中：“颜少帅，你以为呢？”
“那可说不通。”颜浔摇头：“你到雁门关，最快在路上应有半月行程，怎么偏巧选你到了雁门关后再动手？”
姜垠将手帕丢进炉中，眼看着那方墨黑在火光里扑腾翻腾了两下，便沉寂了下去。
帐中火光通明，铜金炉里噼里啪啦地燃着炭火，时不时冒出一两点火星，溅到铜炉外，星星点点地缀在毛毡上，转瞬即逝，只余那点亮还在眼前忽有忽无地晃。
姜垠生生愣了片刻，才笑道：“我不过一介晚辈。”他伸手搭在颜浔臂上，往回轻推：“不值颜少帅行此礼。”颜浔见他也是真心诚意之人，所言非虚，便不再端着客套的礼数：“能遇见姜公子，倒是颜某之幸。”
颜浔眯了眯眼，不作回答。
“若是我没猜错，颜少帅在林中独处的那段时间，是在检查林子周围的状况，而那段时间正是动手的最佳时刻，一来林中光弱，不易被发现，二来少帅身旁无别的守卫，下手更加方便，但人却并没有选在那时刺杀颜少帅，所以......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颜少帅。”姜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而真正在三日期内被盯着一举一动的人，是我才对。”
这摆明了是颜浔有意拆台，姜垠扶额，无奈地摇头笑道：“颜少帅此言差矣，通常的高手，想要提高行刺的成功率，需将目标人物最近的行程，要见何人，要做何事，给一并查的明明白白，少不了几天的监视，且不说雁门关有重兵把守，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不被发现就已非易事，更何况...”姜垠面上笑意愈深：“颜少帅可还记得是如何碰见我的？”
姜垠心中“咯噔”一响，脑中又开始嗡嗡作响：若是慕宬知晓了此事，也必然会告诉沈承渥与怀瑾......师父他...也不知道伤恢复的如何了...他攥紧了手，方才被铜镖破开的血肉黏在手心，结成块块血痂，被他的力道一捏，又开始隐隐作痛——就像他心上那块被灼烧开的疤，被猛地又掀开一角：无论是姜家的无妄之灾，或是怀瑾奄奄一息的模样，石刻般镂进他心上，每每想起，近乎都能让他喘息不过来。
“借口？”
眼前的身影似乎不太清晰了，姜垠急了，尽了全身的气力，勉强地挺起身子来，手往前探去，却怎么也碰不到。
姜垠在案旁缩着身子，吃力地呼吸着，耳鸣声也越来越大，他浑身上下僵痛不堪，动弹不得，他有些费力地直起身，想站起来，却一个踉跄直接摔了下去，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他在竭力忍住自己的声音。他趴着身子，袖中的短匕滑落出来，他咬着牙，将短匕抓起，狠狠地刺向自己的手臂——巨大的痛楚让他短暂地从麻痹的疼痛中恢复了一些意识，温热的血出来，包裹着手臂那一截，让他从发痛的寒冷中感觉到了一丝温度。
“师父......别走......”他无助地唤着，声音因着先前的忍耐早就沙哑了。方才那么深的痛他忍的住一声不吭，现下，就连一个难分是真是幻的身影就能让他不能自已，口中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深红，红得发黑。喉间一阵阵刺痛：“别走......”
“不...此事还是暂且缓缓再同慕将军说......”良久，他才松了口，抬手将案上的一枚铜镖拿起掂在手中：“颜少帅先前说，已经许久未有异族在雁门关闹事，那么为什么偏巧是我来的今日，便发现了这样的异况？”
“这是，在其中藏了毒呢？”颜浔笑着，盯着毡上黑压压一片：“遇高温而化，毒是通过皮肤渗入身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这是......什么？”颜浔撑起身，猛地看向姜垠：“你怎么知道？”
“师父......”他低喃着。狠命地想要挣扎起身，他想去抱住他，想要......轻轻吻住他。把血腥气都给忘记。
“我也不过是妄自揣测，孰真孰假尚未可知。”姜垠抬眼直直看向颜浔：“况且事发突然，其中蹊跷又如何说得清楚。”他有意瞒下几分，谁知颜浔轻叹了口气，缓缓道：“若是姜公子不愿意对颜某多言，那......”他停了下来，对上姜垠的目光：“颜某只能先将此事告知翊泽，往后再言其他。”
“方才那个少年年纪不大，想来所言之词也是被刻意做了安排的，他不说其他的，反而说到了陈朝，那不就是将众人的目光移到少帅身上吗？”姜垠扣了扣杯：“不仅如此，他不过想给这个替死鬼，寻个合适的借口。”
颜浔闻及此处，也笑了笑：“说的不错，可是...”他微微敛眸，唇边还挂着笑意：“若是他们并不知晓你来到了雁门关，此举说不定能说得通。”他顿首，想要看看姜垠该怎样辩驳他的话。
颜浔愣住神，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便明白了姜垠此话的深意：“我明白了。”
“少帅言重了，不过眼下，最需要解决的还是这毒的事情.....”他一手搭在案边：“等明日军医那边来了消息，我们再做打算可好？”
不觉已至子时，更深露重，姜垠被安顿在了另一处营帐中，颜浔离开后，他便独坐在长案旁，将肩上的斗篷取下，轻轻搭在案旁，方才的事他的确还心有余悸，不知怎的，他心中总是惶惶不安，连心安尚且不能，更何况是入眠，他呆愣地趴在案边，胸中似乎堆了一团什么梗在那儿，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按住心口，直到心头间传来阵阵刀剜般的疼痛，他才有些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是体内的寒炽又发作了。
姜垠无力地喘息着，红了一圈的眼中氤氲，透着明明白白的痛苦。
颜浔点点头，默许了姜垠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