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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始冰川伫立千年,有信仰的人相信万物有灵,单珠开始为怀里的人低语祈祷。

    小河奔流不息,虽然是活水,却有极寒的温度,万万不能让人掉进去。

    程航东又闭紧眼,细羽一样的睫毛上有水汽,微微发颤。整张脸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还算干燥的洞穴里,有些杂草,两个破坐垫。

    黑瘦的单珠抱着不省人事的程航东,把自己的血都染在了对方身上,却能够互相取暖。

    程航东好像并不满意,依然在瑟瑟发抖。单珠亦是畏寒的,看了一阵……

    

    可能有人出事了。

    单珠靠着腰带的力量,终于踩稳湿滑的巨石,朝水浅些的地方纵身一跃!

    “这是我们的英雄格萨尔王,希望他能给你勇气,保护你一次次远行和冒险。”

    可这人又和普通徒步者和登山者不一样,因为他的脚底穿着一双轮滑鞋,有单珠没有见过的大轮子。

    “我走不出海子山,你带着我的格萨尔回去吧……”

    单珠在下面喊了两声,可是那人显然受伤了。脑袋边上有结痂的血迹,怎么也叫不醒。

    他在清晨薄雾的山间赶着自家牦牛去草场,骑马活跃在水草丰美的地带,懒洋洋晒太阳。

    他看着他在刺骨的水里沉浮着,再次生死未卜。

    混着湍急水流,单珠知道在这样的冰水里呆不到三分钟,身体机能就会失效,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我小时候,乱跑,遇到狼。阿妈在寺院,求了护身符,保护我的平安。”

    旅者的包本就挂得不稳,分外危险。随着动作摇摇欲坠,单珠什么也没想,跳回河岸边抬手去接。

    他不能把这个旅人扔在山间,上下来去需要接近六小时,也没法叫人。

    山间的狂风再次卷了起来,又把悬在登山包破口的东西刮掉一个。

    单珠勉力蹦跶,企图够到那个人,跳了几次都没能触及。

    那里有他冬天燃篝火时候剩下的乱柴,到雪线以下,衣物便不会迅速冻成冰了。

    他的登山包被划破了,东西正是从里面落出来的。

    刀架划破衣料,在胸口留下一道血痕,摔下来的人很瘦,却比他想象中更重。

    单珠的世界很小,他只担心公牦牛有没有打架,马匹心情好不好,还有小草的长势。

    都是男人,没关系吧,虽然很陌生。

    岩石覆盖着薄冰,下面就是一条冰雪融水冲出来的小河,那人似乎摇摇欲坠。

    后来程航东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单珠拽下了自己的护身符赠予他。

    他想去高一点的地方看,甚至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死是活。

    两个人在冰河里失了平衡,被狂乱的水流往下游冲击,寒冷淹没了他们的影子……

    逐渐攀不住了,单珠在电光火石间拽下了自己的腰带,去挂下一处巨石,把程航东往浅滩上甩。

    他已经尽力了……

    是单珠和朋友耍坝子的时候留下的。

    单珠却在洪流中猛烈挣扎着,企图去找能够借力的地方。

    他想开口喊他,可是极冷的状态下,喉咙里只能发出呵气声。

    程航东半阖眸子,竟然还能说话。

    他边走边捡,不多时就发现这些东西不是垃圾,全都是生活用品,被凛冽的雪风吹得遍地都是。

    他在不断发抖,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在害怕……

    他们一起坠在了冰河里,冷冽的水刺激着温热皮肤,带来砭骨的疼痛,冲散了单珠流出的血,也让程航东获得了一丝的清醒。

    你倒是还发得出声音——单珠心想。

    单珠那年十五岁,初中毕业了,暂无升学打算。

    刚刚在冰水里他一直拼命找着力点,精疲力尽。倒是程航东下去就跟着飘,没耗那么多体力。

    海子山有星罗棋布的大小湖泊,仿佛山神洒下的点点碎钻。

    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温度会回归,火能够融化冰。旅人能不能活,全看山神想不想收走这条命。

    他把程航东湿透的衣衫脱下来拧了水,替他仔细擦拭。又将人放在堆叠的干草和坐垫上,再扯了藏袍铺上去,只够盖一个人。

    单珠用生涩的汉语说话,转而便无法继续。

    冰面上散落着许多东西,还有登山包的破布,单珠习以为常,只认为是游客扔下的。

    “别怕。”单珠尚带稚气的声音说,“你一个人都那么勇敢,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了。”

    单珠这样想着,便脱掉自己的衣物,抱住了那俱很冰的身躯。

    程航东衣衫都是冰渣,单珠把袍子晾在有阳光的地方,自己却已力竭,再也带不动人。

    单珠心急如焚,扔掉了刚才捡的东西,转身朝上攀爬。

    “如果你活了下来,我可要追着你要债一辈子。”单珠用本地话说着。

    岸与河有一米左右的高度,单珠心口疼痛,却依然没有放开,勉力接住了那个男人。

    单珠也觉得冷,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失血让他畏寒,可他还得撑着自己点火。

    “冷……”

    这人还真是命大,单珠等到了他的反应,才拖着人去找自己熟悉的天然洞穴。

    “冷……”

    单珠心里紧张起来,顺着东西散落的方向走,绕过一个嶙峋巨石,才发现一个旅人,被挂在了突出的岩石上。

    他终于在濒临绝望之际把程航东拖上了岸,再骑在他身上机械地重复着救助动作。

    人不能绝望,不能放弃哪怕一丝依靠。

    巨大冰川无言诉说着自然的残酷狂暴,程航东像只断线人偶,轻飘飘随上随下。

    可他才踏出半步,那人将醒未醒,居然抽|搐了一瞬。

    夏季牧场比较高,那里有海子山终年不化的冰川溶洞,单珠喜欢躲进去,以免被太阳晒裂了皮肤。

    单珠攀住了一块半结冰的尖石头,不肯放开刚才睁过眼的程航东。

    小河里有踩不稳的冰蚀表面,未经打造的乱石。

    可他悔恨的不是接住了这个人,而是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小,没有足够的力气救下他。

    有一天,他照常蹬着破马靴,朝雪线上走。

    他费力想办法脱着那双轮滑鞋,复杂的卡扣让单珠感到恼火,好半天才将划伤他的刀架拔了下来。

    挂着的人果然落了下来,他的轮滑鞋分外沉重,摔破的刀架踢在单珠胸口。

    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时,再把牛都收回去。

    生长在雪域的男孩更懂得生命的可贵,他是要救这个人的,而不是和他一起死!

    雪山腹中,一个燃着小火堆的山洞里。程航东也紧紧环抱着单珠,把瘦小的男孩当成了求生的希望。

    单珠不怎么怕冷,这又是暖季,他穿得单薄。

    他换成了自己的语言,虽然明知程航东听不懂,还是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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