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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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祁颂将纸捏紧，脸颊微热，坦诚：“但会你的签名。”

    她一手字从小练到大，已经成形稳定，自己还算满意，不准备再改。郁落的字也很好看，她因为热爱对方而偶作临摹，目前已经能把“郁落”二字写得基本一致。

    郁落讲得有些含糊，草率略过伤心的部分，只把年少纯粹的期待分享给了祁颂。

    于是郁落出房门要去喝水时，感觉被什么小动物绊了一下。

    郁落最近在拍新戏，合作搭档的温书是戏剧学院的大四学生。

    少女心碎的眼神撞得郁落胸口又酸又麻，无奈地边给人擦泪边柔声说：“你要不要听姐姐解释？”

    高三学生在学业里奔忙，心理和生理上都承受着巨大压力，几乎没什么喘息余地。而那之外的一点点心情闲暇，祁颂好像全部给了她。

    剧组里老戏骨扎堆，两个同龄年轻人自然而然地交流起来。但郁落对世界多有防备，不爱与人交深，因此和温书的关系也仅止于探讨剧本和表演上。

    郁落正捏着祁颂的下巴，仔细察看这个偷偷喝酒的醉鬼的情况，猝不及防间被骂，她的睫羽轻颤了一下。

    -

    假期的最后一天，祁颂不愿浪费，早早起来给郁落准备早餐。

    “黏着姐姐啊。”祁颂朝她弯眸，“像以前那样。”

    也见过郁落光鲜亮丽地从机场里走出来,清泠眉目流转间风华无双，让周身一切骤然失色。而后在粉丝们狂热的呼喊里，若有似无地与前来接机的她对上视线。

    她领养了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小狗便毫无保留地给予她满满当当、至纯至热的爱意，可她竟还担心小狗会跟着别人离开。

    于是方才手足无措，最终只能恼羞成怒地将人拈了出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好像......

    向来坦诚乖顺的人忽然来了这么一遭,郁落毫无防备。

    “你会写我的字体？”郁落好奇地说。

    原来她所有装醉的心思对祁颂而言一览无余,那人只是不声不响地选择配合。

    郁落没有立即回答。

    她抬手在少女发上揉，轻笑道：“你方才说有东西给我，是什么？”

    她的视线最后停在《挪威的森林》上。

    这些年来她们一直很亲密,作为彼此世界里唯一在意和依赖的人,毫无保留地用爱意和关心滋养对方孤寂的灵魂。

    皮肤燥热起来。

    祁颂从她身后抱过来，黏人的大狗狗一般轻蹭她的脸侧，“我会比姐姐记得更深。”

    ——要努力长大，要摆脱困境，去挪威看看极光。

    饭后，祁颂邀请郁落到房间来，说有东西要给她。

    如此种种,是以前从未触及的生动。

    “我什么也没说！”祁颂打断，脸颊健康的粉色都因着急而浓郁些许。

    贫穷的家境，因漂亮而被学校的人恶意制造谣言，以及总是等不到的妈妈的温暖。现实越窘迫，挪威的遥远便在她心中越神圣，几乎在一段时间内成为某种寄托。

    “你先长大。”

    “姐姐喜欢栀子花，正好我上周去图书馆的路上无意撞见一家店......对了，这是有天下雨时我想到......还有这个，是前段时间手工课上......”

    “——姐姐太迟钝了。”

    她将《挪威的森林》合上，指尖轻轻摩挲封面有些粗粝的质感。

    “我们以后一起去挪威吧，姐姐。”

    出差一个月回家，她委屈觉得祁颂不想自己。可祁颂现在呈来的一切，显示这个人分明满脑子都是自己。

    祁颂拉她坐下，从书桌上翻着什么东西。

    “那时我在图书馆找到了真正介绍挪威风土人情的书，找到除了那张封面外更多的照片，还了解到极光。”郁落说，“好像因此爱上这个国家。”

    郁落默了默，耳根悄悄红了一点。

    今晚带温书回家纯属意外——收工后，她独自开车回家，路上接到温书的电

    卧室内,郁落浏览完经纪人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又点进微博，看到热搜里稳据第一的话题。www.sanguwu.com

    郁落忍俊不禁。

    “我以为这本书会描绘挪威的风土人情，讲述在森林深处发生的故事。”

    等郁落起床，两人对昨晚的“小动物绊腿事件”避而不提。

    祁颂于是跳过这个话题，自顾自把准备的一些小东西给郁落：

    -

    这话一语双关。表面上在说“你长大再带我去挪威”，而另一层含义，她相信祁颂能懂。

    很迟钝。

    少女的一字一句间满是心心念念，看到小花小草想到她，每逢下雨打雷担心她，学校为了让高三学生放松而开设一节手工课，她认认真真捏了只慵懒可爱的小猫，此刻期待地问她：“你看是不是很像你？”

    我的东西姐姐都可以随便看。_[(”

    挪威对当时的她而言，过于遥不可及。

    道德感和责任感涌起，她将少女从身上轻扒下来，含蓄又赧然地轻声说：

    少女满脸醉酒的绯红，眼眸濡了湿意，头一次说她的不好。

    她惊得心跳都快撞出胸口，正要鼓起勇气定睛看去，便见那“小动物”落荒逃回卧室。

    少女清润的声音响起，透着小心翼翼的郑重，试图重新捧起被她自己遗忘的年少心思。

    简直是蔫坏。

    “大家总是说，等成年就什么都可以了。可是人分明不是在18岁生日那一天突然成熟的。”

    “我可以看看你的书

    便听祁颂继续道：“她肯定喜欢你，我从她的眼神一看便知。”

    最后蹭得郁落耳朵鲜红欲滴。

    虽然某层窗户纸已经半破不破，但顾忌着现状，两人表面上相处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我带你看极光。”

    最后她轻轻笑起来，“我记住了，你可不许骗我。”

    而那份误解，以及对挪威森林探索之心落空的失望，误打误撞让她真切地对挪威有了更多好奇。

    “你还带她回我们的家喝酒......”祁颂边呜边控诉。

    郁落目光轻柔，没有说话。

    在郁落面前总是清亮明净的眼眸此刻幽邃,晦涩的渴望随心绪起伏。

    门外,祁颂靠墙站着,无法压住唇角勾起的弧度。

    郁落抽出这本书，边翻看边回忆着说：“以前读初中的时候，在学校图书馆借了这本书。”

    “啪”地一声，对面的房门关上。

    但祁颂望着女人的背影，默不作声地在脑海补全被郁落掩下的内容。

    这是回应郁落昨晚说她“不像以前那样黏我”的控诉了。

    因为难以言说的情感而克制和煎熬，为了骗她的呵护和疼爱而装醉。亮灯后一瞬间，眼眸里来不及收回的青涩的害羞，以及猝不及防被揭穿后面色鲜红欲滴，窘迫又无措的模样。

    祁颂的目光扫来，心头一颤，将那纸从郁落手上抽走。

    她的心里起了雾，最后弥漫到眼眸里，水光于是悠悠晃起。

    郁落也已经不复窘迫，从容地问她：“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郁落怔怔看着祁颂手心里憨态可掬的小白猫，在心脏怦然间，忽然觉得昨天在沙发上辗转煎熬的自己很傻。

    祁颂还未成年。

    当时网络远没如今发达，许多信息的获取也都来自书报。

    再后来......被注射药剂，分化，被妈妈抛弃。所有这些占据她的世界，挪威于是也被挤出去了。直到今天看到这本书，才恍然回想起。

    昨天某人因为神思不属而忘记吃的红烧鱼，她今天又重新做了一份。

    果然见祁颂微怔，继而温驯地“噢”了一声，规规矩矩在她面前站好。大抵是心里有点舍不得，小声辩道：

    郁落扬眉：“有道理。即使成年了也不意味着成熟，那就再过几年——”

    么？”郁落问。

    祁颂闭嘴，用一双泛红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郁落眨了下眼。

    她见过郁落因为不想晨跑而赖床，从被窝里钻出凌乱的长卷发和迷蒙的睡眼，可怜地恳求“明天再去好不好”。

    年少的她被封面雪地里冷寂又苍郁的森林吸引，由此爱上书名。

    她带着先入为主的期盼和好奇，仔细全书，发现这本书和挪威一点关系都没有。最终只能猜测作者以“挪威的森林”为名，不是字面概括，而是想借用其氛围意境。

    虽然以前也经常亲昵地抱抱，但郁落在意识到祁颂长大后，有意无意地尽量减少了这种接触。而两人经过昨晚，相处不可避免地添上某种心照不宣的氛围，郁落更难说服自己这只是温情的接触。

    郁落勾了勾唇，目光慢悠悠地扫过那些书籍。祁颂涉猎很广，各种主题和体裁都有。她有时随口推荐或提及的书，祁颂也都认真买来看过了。

    郁落平时基本不来祁颂的房间，充分尊重少女的隐私。此时略好奇地打量，最后在书柜前驻足。

    她见过郁落的几乎所有模样，除了今晚的。

    起初是祁颂的字体，后来渐渐变成她的。

    期间有一张薄纸不慎飘落，郁落随手拾起，看到那纸上除了一点数学题演算外，写满了自己的名字。

    祁颂越想越心痒，站在郁落的房门边挪不动步子。最后干脆在墙角蹲下来，双臂环腿,小心珍惜地仔细回味今晚种种。

    等到最后才姗姗来迟地揭穿,轻飘飘的,又格外有力度，将她击得瞬间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