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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然，他还是个烂人，所以，他在心里讥讽，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戳破她那无聊的所谓悲伤，在心里用他悲惨的可笑的过往让她闭上喋喋不休的嘴。
是她让他生出这妄念。
她更不知道。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别妄想了，滚回你肮脏的老鼠洞。
唯有他蓬头垢面，瘫卧潦倒。
少女随之急急起身。
他毫无理由毫不讲理地恶意揣测着她，他甚至按捺不住心底的恶意，想着，如果现在追上她，染黑她，玷污她，她又会怎样看自己，还会这样毫无防备地跟一个陌生男人说心里话吗？
在仆从护卫的簇拥下，重新走向那灯火辉煌之处。
不不，看了又能怎样呢？
他有自知之明的。
他喉咙里仿佛被什么梗住。
那已经变成中年妇人的曾经的大丫鬟，发现她转身回望，疑惑地说了什么，于是，她似乎顿了一下，再然后，视线便移开了，从他身上，从他的所在移开。
她突然转身，回望了一眼。
“抱歉，好像没能安慰到你。”——知道就好。
让她看清他的狼狈，他的卑微，他的满心怨恨，甚至方才他那污秽漆黑肮脏恶心的心思？
她答应了嫁给卢玄起。
“我母亲生我时便去世了，我都没见过她，人人都说我母亲好，为了我而放弃了自己，但是，我却总在想，如果她没有为了我，如果她自私一点，活下去，那么又为何不可呢？”
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莫名其妙兀自跑过来，莫名其妙兀自说了一番废话，又莫名其妙兀自离去。
他想，或许他刚刚应该早点抬起头的。
*
远处突然响起急急的唤声。
……
他躲在暗影里，听那些仆从狐假虎威的话，心里一边愤怒，一边，却又忍不住地窃喜。
打扰你了，不过，我也无处可去，好不容易才寻到这处无人的地方，你先别赶我走好不好。”
“公主！您去哪儿了！可吓死我了，您要想吓死奴婢就明说！”
更莫名其妙的，是他渐渐停止了颤抖，连何时放开那灼烧他的香烛也不知道，连何时忘记了那些纠缠他折磨他的念头也不知道。
他不知该哭该笑，脸上表情化为奇怪的模样，好在面具挡住，也无人看见，只露出一双眼，看着那背影，深深地，深深地。
“你遇到什么伤心的事了吗？”
……
原来，是她啊。
“所以我便又想，如果她当初没有舍弃自己性命生下我多好，可是那样一来，她会被说不贤不慈吧？而我，也就不会还能站在这里发牢骚了……”
那日回去后，他前所未有地亢奋。
*
她答应了。
仿佛是许久，又仿佛只是刹那。
即便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要。
“然而我内心……对她却好似并没有太多感情，毕竟我从未见过她，而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又难过又羞愧，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想，但又控制不住这样想。”
人痛苦绝望时，便会将往昔的快活一遍又一遍咀嚼。
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与名门世家嫡长的公子，怎么看怎么天生一对，怎么看怎么如意般配。
他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贪婪地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公主算什么，咱们卢家的公子，哪个公主配不上？迟早得松口的，如今不过是拿乔而已。”
曾经以为平常的接触，曾经以为自然而然的未来，结果却全成了奢望。
他欢喜地想笑，随即又悲哀地想哭。
*
地底的老鼠被所有人践踏，却也不被所有人防备，于是他听到了许多关于她的事，于是他知道了曲江宴，于是他知道了如今她在京中的美名，于是他知道那无数倾慕着她的人。
这算什么啊。
她说道，随即，未等他在心里想出什么恶毒的反驳之语，她便小步跑走，那本来就已经远去的幽香和吐息，倏然随着她离去的动作彻底离去。
没有人发现一只老鼠在洞里啃咬着自己的血肉，嘲笑着自己的妄想，将自己又打回了泥淖里。
再看不见黑暗里的他。
从她言谈透露出的内容和衣裳的香薰，便可以知晓，她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而这样的小姐……
“父亲跟我说我到出嫁的年纪、到做母亲的年纪了，可我还没想好，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母亲，也不知道该嫁什么样的人，嫁人后，又该过着怎样的生活，如果过的不好的话，我能选择离开吗……”
这也没什么。
在他想入非非时，在他甚至为此，一次又一次试图讨好卢攸，试图让自己更像个人时。
她是如今皇帝最宠爱的乐安公主，她同胞的兄长是皇位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她的前方一片光明，她注定拥有一个璀璨的人生。
只看着她的眼睛，甚至都忘记看她那长大后的样貌。
那人影和来接她的人影都渐渐远去了，话声也都模糊不清。
那么远。
就那么听她碎碎念。
“哎呀，我去散散步而已，散散步，冬梅姑姑，我们快点走，皇兄不是说今天法事上有惊喜给我吗？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知道，他生了妄念。
到处是贺喜之声，到处是说那两人般配之声。
“每逢年节，我都会来这里为母亲祈福，父亲哥哥还有旁的人便会夸我孝顺，可我知道，我并不算孝顺，我只是做样子，只是因为世人觉得我应该这样做，于是我便这样做了。”
隔着熙熙人群，隔着幽幽烛火，隔着幢幢树影……
如今，这份存在又走到了他面前。
一个他完全无法企及的人生。
只是好奇而已。
走向卢家人安排好的，她和卢玄起的相会。
主动地、那么巧合地，越过千万人海，走到了他面前。
公主，冬梅姑姑，皇兄……
絮絮叨叨，琐琐碎碎，全是一个十几岁待嫁少女的小心事，那些苦恼和担忧，比起他的经历，简直微不足道到可笑，但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可笑，兀自真切地烦恼着，述说着，还是对他这样一个陌生人……简直莫名其妙。
就那么一点儿不错的，看了过来。
因为他是见不得光的老鼠，所以就可以随时抛弃对吗？
以及那叫着她的人，口中唤出的称呼。
他甚至幻想，那日盂兰盆节的那一瞥，或许在她心上留下了影子，以致……
大婚那日，卢府全府出动，连仆从都穿红着绿，喜气洋洋。
而那些回忆里，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子。
只是想看看，记忆里那个小女孩变成什么样了而已。
她不知道他是谁，只以为是一个普普通通萍水相逢的失意人，不知道他的姓名，亦不知道他的狼狈。
无数莲灯香海里，虽然朦胧，却仍旧看得出那满身华贵环佩，纤弱婀娜的背影。
盂兰盆节后，卢攸直接跟皇帝开口，为卢玄起求娶乐安公主，本以为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但——她似乎并不愿意。
他甚至压抑不住地幻想，她为何不愿意呢？
看到了他的双眼。
他没有说一句话，却好似已经跟她说了许久的话。
老鼠偶尔会钻出洞看看太阳，却绝不会试图拥有太阳。
然后便看到她的背影。
可感情却尖叫着，将那日的画面，那日她的眼神，一遍遍地回放。
直到——
只留原地的他，脑海中仿佛雷霆炸开，劈开那一片漆黑的混沌。
他快活的时候不多，仅仅七年而已，还有两年是完全不记事的，于是往后五年里，每一份细小的快乐都曾被他反复回忆，反复咀嚼。
——也是她亲自斩断了这妄念。
*
“啊，我要走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他本就没想跟她有什么。
于是那个女孩子，便也连同那些快活的过往，变成他脑海里，一个无法忘却、闪闪发光的存在，一个让他在漆黑泥泞里打滚时，还记得世间还有光明的存在，一个，让他偶尔还能让他记起，自己还是个人的存在。
“我今日心情也不好。”
明明卢玄起看上去是个再好不过的驸马人选不是吗？
“那个你祭奠的人，一定也希望你开心一些的。”——自以为是最可笑。
明明那么远，按理应该看不出什么的，更何况他还戴着面具。
不要。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恶念，他终于抬头，看向她，恶狠狠地看向她。
然而，他就是无法控制地忽然手足无措，心跳如擂鼓，眼珠更是一动不动，只能继续用那种眼神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他甚至恼羞成怒。
他去厨房偷了酒，一整壶酒灌下去，卑微懦
是她啊。
看到他来不及掩饰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不过，既然是祭奠逝去的人，还是开心一些吧。”——不知道就闭嘴。
起码看看她长大后的样子。
仿佛命中注定般。
那窈窕的少女身影，瞬时便与年少时，那一个小小的身影合上。
他竭尽所能地打探着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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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还是个烂人，所以，他在心里讥讽，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戳破她那无聊的所谓悲伤，在心里用他悲惨的可笑的过往让她闭上喋喋不休的嘴。
是她让他生出这妄念。
她更不知道。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别妄想了，滚回你肮脏的老鼠洞。
唯有他蓬头垢面，瘫卧潦倒。
少女随之急急起身。
他毫无理由毫不讲理地恶意揣测着她，他甚至按捺不住心底的恶意，想着，如果现在追上她，染黑她，玷污她，她又会怎样看自己，还会这样毫无防备地跟一个陌生男人说心里话吗？
在仆从护卫的簇拥下，重新走向那灯火辉煌之处。
不不，看了又能怎样呢？
他有自知之明的。
他喉咙里仿佛被什么梗住。
那已经变成中年妇人的曾经的大丫鬟，发现她转身回望，疑惑地说了什么，于是，她似乎顿了一下，再然后，视线便移开了，从他身上，从他的所在移开。
她突然转身，回望了一眼。
“抱歉，好像没能安慰到你。”——知道就好。
让她看清他的狼狈，他的卑微，他的满心怨恨，甚至方才他那污秽漆黑肮脏恶心的心思？
她答应了嫁给卢玄起。
“我母亲生我时便去世了，我都没见过她，人人都说我母亲好，为了我而放弃了自己，但是，我却总在想，如果她没有为了我，如果她自私一点，活下去，那么又为何不可呢？”
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莫名其妙兀自跑过来，莫名其妙兀自说了一番废话，又莫名其妙兀自离去。
他想，或许他刚刚应该早点抬起头的。
*
远处突然响起急急的唤声。
……
他躲在暗影里，听那些仆从狐假虎威的话，心里一边愤怒，一边，却又忍不住地窃喜。
打扰你了，不过，我也无处可去，好不容易才寻到这处无人的地方，你先别赶我走好不好。”
“公主！您去哪儿了！可吓死我了，您要想吓死奴婢就明说！”
更莫名其妙的，是他渐渐停止了颤抖，连何时放开那灼烧他的香烛也不知道，连何时忘记了那些纠缠他折磨他的念头也不知道。
他不知该哭该笑，脸上表情化为奇怪的模样，好在面具挡住，也无人看见，只露出一双眼，看着那背影，深深地，深深地。
“你遇到什么伤心的事了吗？”
……
原来，是她啊。
“所以我便又想，如果她当初没有舍弃自己性命生下我多好，可是那样一来，她会被说不贤不慈吧？而我，也就不会还能站在这里发牢骚了……”
那日回去后，他前所未有地亢奋。
*
她答应了。
仿佛是许久，又仿佛只是刹那。
即便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要。
“然而我内心……对她却好似并没有太多感情，毕竟我从未见过她，而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又难过又羞愧，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想，但又控制不住这样想。”
人痛苦绝望时，便会将往昔的快活一遍又一遍咀嚼。
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与名门世家嫡长的公子，怎么看怎么天生一对，怎么看怎么如意般配。
他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贪婪地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公主算什么，咱们卢家的公子，哪个公主配不上？迟早得松口的，如今不过是拿乔而已。”
曾经以为平常的接触，曾经以为自然而然的未来，结果却全成了奢望。
他欢喜地想笑，随即又悲哀地想哭。
*
地底的老鼠被所有人践踏，却也不被所有人防备，于是他听到了许多关于她的事，于是他知道了曲江宴，于是他知道了如今她在京中的美名，于是他知道那无数倾慕着她的人。
这算什么啊。
她说道，随即，未等他在心里想出什么恶毒的反驳之语，她便小步跑走，那本来就已经远去的幽香和吐息，倏然随着她离去的动作彻底离去。
没有人发现一只老鼠在洞里啃咬着自己的血肉，嘲笑着自己的妄想，将自己又打回了泥淖里。
再看不见黑暗里的他。
从她言谈透露出的内容和衣裳的香薰，便可以知晓，她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而这样的小姐……
“父亲跟我说我到出嫁的年纪、到做母亲的年纪了，可我还没想好，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母亲，也不知道该嫁什么样的人，嫁人后，又该过着怎样的生活，如果过的不好的话，我能选择离开吗……”
这也没什么。
在他想入非非时，在他甚至为此，一次又一次试图讨好卢攸，试图让自己更像个人时。
她是如今皇帝最宠爱的乐安公主，她同胞的兄长是皇位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她的前方一片光明，她注定拥有一个璀璨的人生。
只看着她的眼睛，甚至都忘记看她那长大后的样貌。
那人影和来接她的人影都渐渐远去了，话声也都模糊不清。
那么远。
就那么听她碎碎念。
“哎呀，我去散散步而已，散散步，冬梅姑姑，我们快点走，皇兄不是说今天法事上有惊喜给我吗？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知道，他生了妄念。
到处是贺喜之声，到处是说那两人般配之声。
“每逢年节，我都会来这里为母亲祈福，父亲哥哥还有旁的人便会夸我孝顺，可我知道，我并不算孝顺，我只是做样子，只是因为世人觉得我应该这样做，于是我便这样做了。”
隔着熙熙人群，隔着幽幽烛火，隔着幢幢树影……
如今，这份存在又走到了他面前。
一个他完全无法企及的人生。
只是好奇而已。
走向卢家人安排好的，她和卢玄起的相会。
主动地、那么巧合地，越过千万人海，走到了他面前。
公主，冬梅姑姑，皇兄……
絮絮叨叨，琐琐碎碎，全是一个十几岁待嫁少女的小心事，那些苦恼和担忧，比起他的经历，简直微不足道到可笑，但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可笑，兀自真切地烦恼着，述说着，还是对他这样一个陌生人……简直莫名其妙。
就那么一点儿不错的，看了过来。
因为他是见不得光的老鼠，所以就可以随时抛弃对吗？
以及那叫着她的人，口中唤出的称呼。
他甚至幻想，那日盂兰盆节的那一瞥，或许在她心上留下了影子，以致……
大婚那日，卢府全府出动，连仆从都穿红着绿，喜气洋洋。
而那些回忆里，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子。
只是想看看，记忆里那个小女孩变成什么样了而已。
她不知道他是谁，只以为是一个普普通通萍水相逢的失意人，不知道他的姓名，亦不知道他的狼狈。
无数莲灯香海里，虽然朦胧，却仍旧看得出那满身华贵环佩，纤弱婀娜的背影。
盂兰盆节后，卢攸直接跟皇帝开口，为卢玄起求娶乐安公主，本以为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但——她似乎并不愿意。
他甚至压抑不住地幻想，她为何不愿意呢？
看到了他的双眼。
他没有说一句话，却好似已经跟她说了许久的话。
老鼠偶尔会钻出洞看看太阳，却绝不会试图拥有太阳。
然后便看到她的背影。
可感情却尖叫着，将那日的画面，那日她的眼神，一遍遍地回放。
直到——
只留原地的他，脑海中仿佛雷霆炸开，劈开那一片漆黑的混沌。
他快活的时候不多，仅仅七年而已，还有两年是完全不记事的，于是往后五年里，每一份细小的快乐都曾被他反复回忆，反复咀嚼。
——也是她亲自斩断了这妄念。
*
“啊，我要走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他本就没想跟她有什么。
于是那个女孩子，便也连同那些快活的过往，变成他脑海里，一个无法忘却、闪闪发光的存在，一个让他在漆黑泥泞里打滚时，还记得世间还有光明的存在，一个，让他偶尔还能让他记起，自己还是个人的存在。
“我今日心情也不好。”
明明卢玄起看上去是个再好不过的驸马人选不是吗？
“那个你祭奠的人，一定也希望你开心一些的。”——自以为是最可笑。
明明那么远，按理应该看不出什么的，更何况他还戴着面具。
不要。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恶念，他终于抬头，看向她，恶狠狠地看向她。
然而，他就是无法控制地忽然手足无措，心跳如擂鼓，眼珠更是一动不动，只能继续用那种眼神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他甚至恼羞成怒。
他去厨房偷了酒，一整壶酒灌下去，卑微懦
是她啊。
看到他来不及掩饰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不过，既然是祭奠逝去的人，还是开心一些吧。”——不知道就闭嘴。
起码看看她长大后的样子。
仿佛命中注定般。
那窈窕的少女身影，瞬时便与年少时，那一个小小的身影合上。
他竭尽所能地打探着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