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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战乱，物是人非，卢玄起死了，卢家元气大伤，世家争斗不休后终于达成共识，推举一个傀儡上台，而她，和她带回来的那个幼儿，便是众人选中的傀儡。
却等来了她要再嫁的消息。
他看到她跌跌撞撞地入宫，他等着她走投无路，但是，他从未料到她会一去不回，更未料到，他在之后那些年，都再未见到她。
*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她被迎回京那天，他穿上干净的衣裳，站在人群中，仿佛回到那日，她与卢玄起大婚时，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再来驱赶殴打他，她的身边，也再没有一个碍眼的身影，他可以堂堂正正地看着她，哪怕她依然没有回头看他。
可是——
因为此时，她是卢玄起的妻子，他的大嫂啊。
那个突然开始帮助他的老仆。
他无声大笑。
因为酒醉和毒打，那之后他一直浑浑噩噩，似乎是被人扔在了一个积满灰尘的小房间里，半夜他醒过来，感觉到有老鼠在身上爬，“吱吱”叫着，啃咬着他的伤口和脓血，他低低地笑出声来，那老鼠被惊吓到，“嗖”一下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但他却发现，他竟然躲不开她。
“看什么看！那可是公主，是你这种下贱胚子能看的？”
她恪守着她与他身份的界限，不曾踏出雷池一步。
他依旧每日蓬头垢面，从不主动出现在她出现的地方，虽然同在一座大宅，但如无意外，两人本该再无交集，正如天上的云不会与地上的泥为伍，就算偶然倒影在池塘，似乎与塘底的泥在一起了，但倒影终归是倒影，云终归会飘走。
啊，是了，她说，他的字挺好的。
他的心又擅自雀跃地跳起来，他又试图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他试图将自己洗干净些，虽然因为被那些奴仆殴打着阻拦着没有成功，但起码，他让她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自然的。
于是他笑，于是他朝那背影伸出手。
被人像条死狗一样拎到她面前，怕她看到他狼狈脏污的脸，只得伏地，将脸紧贴着地面，让她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对她说出一句——拜见公主殿下。
可是，却离他那么远那么远。
她究竟……是怎样看待他的？
于是，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她的天真和愚蠢被尽数摧毁的神情，如愿以偿地看到她对卢玄起彻底死了心，甚至恨之入骨。
以至于他无数次后悔，盂兰盆节那夜，为何不早点抬头，为何不摘下面具，起码那时，他身上衣衫是干净的，身体是干净的，面容是干净的，哪怕阴沉若鬼，哪怕眼里漆黑，起码，是干净的。
据说，她和他是真心相爱。
哈哈。
那个少年时同样曾被他冠以蠢货之称的少年，哪怕是她的胞兄，是卢家似乎理所应当支持的，却因为早早露出削世家的念头，便被卢攸和卢玄起放弃了，同样被放弃的，还有她。
“想在大公子的大婚上捣乱？呸，你也配！”
她在期待什么？
明明只是个嗜酒如命的老酒鬼，以前未曾欺辱过他，只是因为空闲时间都用来买醉罢了，可是，却突然向他伸出援手，说什么他帮他，他来帮他养老。
为什么只是看着我？
是她一次次看向他。
可是，我的好大哥，是她主动接近我这坨烂泥啊。
可是，却始终没有等到。
卢玄起到处找她，金吾卫将京城和周边搜了个遍，却依旧找不到她的身影。
不是迫于压力嫁给什么世家子，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科进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齐庸言。
靠近了，或许我会告诉你，或许你自己会发现，我啊，就是你幼年时曾经认识过的那个小书童，亦是盂兰盆节那夜，那个曾经听过你心事的奇怪的陌生人。
她想要做什么？
是她对我这坨烂泥感兴趣啊。
那个阴沟里的老鼠、满身污秽的癞皮狗、池塘里的烂泥一样的他，在被人看着啊。
是她让他感觉到自己在她眼里是特殊的。
他忍不住地心底又泛起恶意。
要什么都给你。
他仍旧浑浑噩噩，许久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被那人带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庭院，一个，他幼时也曾经常来的庭院……卢家的主院。
他又去族学外偷听先生讲课，其实他许多都听不懂了，那么多年的荒芜啊，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拾起的，但是，听不懂也要听，因为，有人在看着他啊。
他越发活地像一个人，他等待着重新被她看到的那一天，他知道会有那一天，为此，他甚至不惜涉险，设计杀了那个战乱时拿那老酒鬼挡刀的卢家子，他知道，他做的一切，她都会看到的。
那就是她在出手。
然而翌日清晨，在他看着那布满灰尘与蛛网的窗台上第不知几只蜘蛛爬过时，有人推门进来，呼喝着，丢给他一套皱巴巴的锦衣，盯着他换上，又厉声呵斥，叫他待会儿不要乱说话云云……
果然还是那个什么也不知道无忧无愁的蠢货啊。
那么，她就要负责。
他转身就要跑。
那声音，一如那夜那般，轻柔，娇嫩，像雏莺。
都可以给你。
他不信，但这不妨碍他顺势而为，他接受了那老仆的帮助，在外仍旧做出一副烂泥模样，但在无人的时候，终于可以越发像个人，他穿干净的衣裳，吃干净的食物，甚至还有书可看。
她总是无意般地出现在他所在的地方。
比他曾经预想的更糟糕一万倍。
卢玄起派人来警告他，让他这坨烂泥离他那尊贵美丽的妻子远远地，不然让他好看。
可是她不。
那人一脚将他踹倒，拳打脚踢，打地他再也跑不动，才像拎死狗一样地拎起他，又恶狠狠地警告了他一次。
而这一次，她和别人大婚的时候，他甚至连站在人群里看她背影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好过此时。
他自然也找不到。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他不想再见她的。
为什么不靠近我啊？
他满怀恶意地、又或是怀着某种别样的期待，引着她听到了卢攸和卢玄起的密谋。
*
据说，她和他是患难相识。
*
……
有次趁着老酒鬼酒醉，他终于从他口中撬出自己想要的。
然后她又说了什么。
于是，他就以那般可笑的模样去见了她。
他等啊等。
就那样远远地、远远地看着他。
猎奇的窥视欲？无处发泄的伪善？还是……别的什么？
看，你我并非全无交集，我们纠纠缠缠，始终未曾分离，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在他无意间一抬头，便看见远处的她，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那双眼睛，在看着他。
“进去拜见公主，别的什么话也不许说，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是她催生了他的妄想。
拳脚和辱骂如雨点般落下时，他身体蜷缩如虾子，双手抱头护住要害，而红肿成缝的眼，则透过眼前的拳打脚踢，死死地看着那人影。
她始终那样远远地看着他。
因为他已经不再满足于此了。
为什么吝啬地不给予目光以外的任何施舍啊？
而卢玄起的反应也说明那不是巧合。
他无法说服自己那是巧合。
“你怎么跑出来的？跑出来丢人现眼么？”
她仿佛凭空消失了。
变故总是比预想来得更快。
她说“敬贞”挺好的。
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声音，闻不到她身上香味，更感受不到她温热的吐息。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人，也越来越恢复了人固有的贪念。
果不其然，是她身边的侍女吩咐那老酒鬼帮助他。
早露端倪的七王之乱，在她的父皇驾崩，在她与卢玄起成亲半年后爆发，而且，其中便有卢家的参与，再而且，卢家支持的那一位，并不是她的胞兄。
是他万万不能妄想之人。
可感情上，他痛恨她这样的理智。
他忽然意识到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从小到大，从始至终，一直那么蠢。
理智告诉他，她这样做是对的，无论对她亦或是对他。
目光不曾离开他，却也始终不曾靠近他。
而她依旧蠢地一无所知，甚至还以为卢玄起对她有多好。
*
看着那人影远去，正如盂兰盆节那夜。
哪怕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可他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己的妄想。
他知道，他的妄想实现了一半。
衣衫不同，却依旧是和他记忆中一样的身影。
再见面，已是几年后。
他以为他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他好不容易入了仕，他好不容易想要
不管什么，靠近我吧。
一个几次差点喝死自己的人也会想养老吗？
弱的心里似乎生出了勇气，他不顾人群眼光，挤入迎亲的人群，看着那个卢玄起牵着的、身着鲜红如火凤冠霞帔的身影。
接下来就要实现另外一半。
不不，除了目光外，还是有别的施舍的。
] 几年战乱，物是人非，卢玄起死了，卢家元气大伤，世家争斗不休后终于达成共识，推举一个傀儡上台，而她，和她带回来的那个幼儿，便是众人选中的傀儡。
却等来了她要再嫁的消息。
他看到她跌跌撞撞地入宫，他等着她走投无路，但是，他从未料到她会一去不回，更未料到，他在之后那些年，都再未见到她。
*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她被迎回京那天，他穿上干净的衣裳，站在人群中，仿佛回到那日，她与卢玄起大婚时，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再来驱赶殴打他，她的身边，也再没有一个碍眼的身影，他可以堂堂正正地看着她，哪怕她依然没有回头看他。
可是——
因为此时，她是卢玄起的妻子，他的大嫂啊。
那个突然开始帮助他的老仆。
他无声大笑。
因为酒醉和毒打，那之后他一直浑浑噩噩，似乎是被人扔在了一个积满灰尘的小房间里，半夜他醒过来，感觉到有老鼠在身上爬，“吱吱”叫着，啃咬着他的伤口和脓血，他低低地笑出声来，那老鼠被惊吓到，“嗖”一下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但他却发现，他竟然躲不开她。
“看什么看！那可是公主，是你这种下贱胚子能看的？”
她恪守着她与他身份的界限，不曾踏出雷池一步。
他依旧每日蓬头垢面，从不主动出现在她出现的地方，虽然同在一座大宅，但如无意外，两人本该再无交集，正如天上的云不会与地上的泥为伍，就算偶然倒影在池塘，似乎与塘底的泥在一起了，但倒影终归是倒影，云终归会飘走。
啊，是了，她说，他的字挺好的。
他的心又擅自雀跃地跳起来，他又试图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他试图将自己洗干净些，虽然因为被那些奴仆殴打着阻拦着没有成功，但起码，他让她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自然的。
于是他笑，于是他朝那背影伸出手。
被人像条死狗一样拎到她面前，怕她看到他狼狈脏污的脸，只得伏地，将脸紧贴着地面，让她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对她说出一句——拜见公主殿下。
可是，却离他那么远那么远。
她究竟……是怎样看待他的？
于是，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她的天真和愚蠢被尽数摧毁的神情，如愿以偿地看到她对卢玄起彻底死了心，甚至恨之入骨。
以至于他无数次后悔，盂兰盆节那夜，为何不早点抬头，为何不摘下面具，起码那时，他身上衣衫是干净的，身体是干净的，面容是干净的，哪怕阴沉若鬼，哪怕眼里漆黑，起码，是干净的。
据说，她和他是真心相爱。
哈哈。
那个少年时同样曾被他冠以蠢货之称的少年，哪怕是她的胞兄，是卢家似乎理所应当支持的，却因为早早露出削世家的念头，便被卢攸和卢玄起放弃了，同样被放弃的，还有她。
“想在大公子的大婚上捣乱？呸，你也配！”
她在期待什么？
明明只是个嗜酒如命的老酒鬼，以前未曾欺辱过他，只是因为空闲时间都用来买醉罢了，可是，却突然向他伸出援手，说什么他帮他，他来帮他养老。
为什么只是看着我？
是她一次次看向他。
可是，我的好大哥，是她主动接近我这坨烂泥啊。
可是，却始终没有等到。
卢玄起到处找她，金吾卫将京城和周边搜了个遍，却依旧找不到她的身影。
不是迫于压力嫁给什么世家子，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科进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齐庸言。
靠近了，或许我会告诉你，或许你自己会发现，我啊，就是你幼年时曾经认识过的那个小书童，亦是盂兰盆节那夜，那个曾经听过你心事的奇怪的陌生人。
她想要做什么？
是她对我这坨烂泥感兴趣啊。
那个阴沟里的老鼠、满身污秽的癞皮狗、池塘里的烂泥一样的他，在被人看着啊。
是她让他感觉到自己在她眼里是特殊的。
他忍不住地心底又泛起恶意。
要什么都给你。
他仍旧浑浑噩噩，许久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被那人带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庭院，一个，他幼时也曾经常来的庭院……卢家的主院。
他又去族学外偷听先生讲课，其实他许多都听不懂了，那么多年的荒芜啊，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拾起的，但是，听不懂也要听，因为，有人在看着他啊。
他越发活地像一个人，他等待着重新被她看到的那一天，他知道会有那一天，为此，他甚至不惜涉险，设计杀了那个战乱时拿那老酒鬼挡刀的卢家子，他知道，他做的一切，她都会看到的。
那就是她在出手。
然而翌日清晨，在他看着那布满灰尘与蛛网的窗台上第不知几只蜘蛛爬过时，有人推门进来，呼喝着，丢给他一套皱巴巴的锦衣，盯着他换上，又厉声呵斥，叫他待会儿不要乱说话云云……
果然还是那个什么也不知道无忧无愁的蠢货啊。
那么，她就要负责。
他转身就要跑。
那声音，一如那夜那般，轻柔，娇嫩，像雏莺。
都可以给你。
他不信，但这不妨碍他顺势而为，他接受了那老仆的帮助，在外仍旧做出一副烂泥模样，但在无人的时候，终于可以越发像个人，他穿干净的衣裳，吃干净的食物，甚至还有书可看。
她总是无意般地出现在他所在的地方。
比他曾经预想的更糟糕一万倍。
卢玄起派人来警告他，让他这坨烂泥离他那尊贵美丽的妻子远远地，不然让他好看。
可是她不。
那人一脚将他踹倒，拳打脚踢，打地他再也跑不动，才像拎死狗一样地拎起他，又恶狠狠地警告了他一次。
而这一次，她和别人大婚的时候，他甚至连站在人群里看她背影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好过此时。
他自然也找不到。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他不想再见她的。
为什么不靠近我啊？
他满怀恶意地、又或是怀着某种别样的期待，引着她听到了卢攸和卢玄起的密谋。
*
据说，她和他是患难相识。
*
……
有次趁着老酒鬼酒醉，他终于从他口中撬出自己想要的。
然后她又说了什么。
于是，他就以那般可笑的模样去见了她。
他等啊等。
就那样远远地、远远地看着他。
猎奇的窥视欲？无处发泄的伪善？还是……别的什么？
看，你我并非全无交集，我们纠纠缠缠，始终未曾分离，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在他无意间一抬头，便看见远处的她，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那双眼睛，在看着他。
“进去拜见公主，别的什么话也不许说，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是她催生了他的妄想。
拳脚和辱骂如雨点般落下时，他身体蜷缩如虾子，双手抱头护住要害，而红肿成缝的眼，则透过眼前的拳打脚踢，死死地看着那人影。
她始终那样远远地看着他。
因为他已经不再满足于此了。
为什么吝啬地不给予目光以外的任何施舍啊？
而卢玄起的反应也说明那不是巧合。
他无法说服自己那是巧合。
“你怎么跑出来的？跑出来丢人现眼么？”
她仿佛凭空消失了。
变故总是比预想来得更快。
她说“敬贞”挺好的。
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声音，闻不到她身上香味，更感受不到她温热的吐息。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人，也越来越恢复了人固有的贪念。
果不其然，是她身边的侍女吩咐那老酒鬼帮助他。
早露端倪的七王之乱，在她的父皇驾崩，在她与卢玄起成亲半年后爆发，而且，其中便有卢家的参与，再而且，卢家支持的那一位，并不是她的胞兄。
是他万万不能妄想之人。
可感情上，他痛恨她这样的理智。
他忽然意识到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从小到大，从始至终，一直那么蠢。
理智告诉他，她这样做是对的，无论对她亦或是对他。
目光不曾离开他，却也始终不曾靠近他。
而她依旧蠢地一无所知，甚至还以为卢玄起对她有多好。
*
看着那人影远去，正如盂兰盆节那夜。
哪怕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可他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己的妄想。
他知道，他的妄想实现了一半。
衣衫不同，却依旧是和他记忆中一样的身影。
再见面，已是几年后。
他以为他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他好不容易入了仕，他好不容易想要
不管什么，靠近我吧。
一个几次差点喝死自己的人也会想养老吗？
弱的心里似乎生出了勇气，他不顾人群眼光，挤入迎亲的人群，看着那个卢玄起牵着的、身着鲜红如火凤冠霞帔的身影。
接下来就要实现另外一半。
不不，除了目光外，还是有别的施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