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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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了梁米软件开发，卢远热能动力学，徐佑华能源与动力工程，看见了自己的专业H大飞行器设计与工程，再往上，王光武是应用物理学，罗晴是能源科学与工程专业。

    才一个多月没见而已，这个人瘦了，脸颊凹陷，眉骨更加分明，脸也比以前苍白，刘海耷拉在额前。

    安闻一眼看见白月洁，双腿沉得几乎要跌跪下去。

    林清宇的分数A大专业几乎任选，范玉红以为林勇平已经给林清宇安排好了出国，就没操心林清宇的志愿。

    安闻在街上狂奔，跑到胸口涌上铁锈的味道，跑到双腿发软，跑到头晕目眩。他停下来，手上的邮件已被汗浸湿。

    刘秉航打电话通知他去学校取录取通知书，安闻隔了一个月，又回到了一中。

    白月洁同样笑得勉强，借着月色，安闻都能看见她布满血色的眼球，看来林清宇的学校让她非常不满意。

    床上是躺着一个人，安闻悄悄凑近了细看，林清宇睡得并不踏实，他眉心微蹙，时不时还会在睡梦中叹一次气。

    报完志愿，确认无误后，安闻就和兰胜男一家四口出去玩了。

    她当时还气愤，以为是哪个学生嫉妒林清宇，偷了他的密码恶作剧。直到今早范玉红来上班，收到了林清宇的录取通知书，寄件地址是H大招生办。

    安闻思考片刻，妥协了，“行吧，毕竟按照Q市的地理位置，北京确实算南方。”

    兰胜男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太阳穴，打开手机相册，“早就给你选好了，就这几款，你看看你喜欢哪个？驾照一下来，我就带你去提车。”

    他紧绷着身体和神经，在林清宇家门口转了两个小时，直到夜幕降临，林家大门从里面打开。

    安闻想了想，提出意见，“咱们去南方吧。”

    他走进去，捏着门把手把门关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烈日当头，这傻子也不怕中暑。

    安闻笑了，“妈妈，你也太双标了吧，出成绩时你不也没顾上给白姨打电话吗？”他摇着兰胜男的肩膀，把脑袋搭在她肩上撒娇，“有时间你不如想想，等我报完志愿，你答应借我钱买车的事儿。”

    安闻看了一眼林清宇的院子，一片漆黑，没有光亮。他跟着白月洁进了屋，一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看报的林勇平，一脸严肃，听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进了这扇门，该说什么。该怎么面对对儿子寄予厚望的林氏夫妇。

    范玉红惊讶地看着他，“你这孩子，激动傻了？”

    他洗完澡出来，兰胜男还是坐在那里发呆。

    日子稀松平常地过，安闻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H大英才学院本硕博连读”

    安闻站在门口换了鞋，然后小心翼翼地跟林勇平问好，“林叔好，我来给林清宇送录取通知书。”

    兰胜男同样想了想，拍板决定，“那就去北京吧。”

    范玉红并不吃惊安闻的面红耳赤与疾言厉色，因为收到报考信息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的反应。

    《身患绝症后拽少对我死缠烂打》

    兰胜男把他脑袋拍开，讲了原因，“我今天去你白姨家，明明看见他家商务车在院子里停着着，保姆阿姨却说，他们一家三口不在家。我给你白姨打电话也没人接，这段时间我是忙，从你高考之后没联系过她，我怎么感觉她跟我疏远了呢。”

    可他顾不上许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到范玉红桌前，“老师，林清宇的学校是怎么回事？谁给他报的H大？他不是出国留学吗？怎么去了H大？”

    林清宇和小金毛住在独立的院子里，安闻每次借宿或是写作业，都是在那边。主屋这边他也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其乐融融的，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房子的压抑。

    他给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终于接受了现实。林清宇确确实实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

    然后校工都反应不及，只看到了安闻狂奔的背影。他呼哧带喘地一口气爬到顶楼，等不及喘匀了气，就敲门进去，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他。

    两个一模一样的寄件人，晃得安闻眼睛酸胀。我不是傻子，林清宇才是。他倔强地想要生气，想要冲到林清宇面前怒骂，可是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他明知道林清宇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不能给。

    这几个人，除了安闻在H省，其余人都在北京。

    安闻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可他还是不由自由地向前一步，想要看清林清宇的大学名字。

    “妈妈，你怎么了？”他坐过去挤着兰胜男，用湿湿的头发蹭兰胜男的肩膀。

    “进来吧，小闻。小宇等你很久了。”白月洁声音很轻，带着一股破碎感，她对安闻的到来并不感到吃惊。

    填报志愿时，兰胜男没有干涉，一切以安闻的意愿为主，安闻当然是毫无顾忌地报考了H大航空航天类的四个专业，按照3分一个梯度排列，最后选了了材料专业保底。

    兰胜男无奈地敲了下安闻的脑袋，有条件地满足了他，“行，但是只有一周，我和你周叔的买卖都不能离开人太长时间。”

    文科成绩稍差点，但也比去年强太多。四人进入全市前十名，一本达线率88%，二本达线率还是100%。

    安闻其实对车没什么兴趣，跟兰胜男要车也是因为兰胜男那辆白色轿车时间太长了，坐在上面换挡的顿挫感，让人以为是在古代坐轿子。

    听到白月洁说话，林勇平这才开口，“进来吧，小宇等你很久了。”

    又是这句话，和白月洁一样的一句话。安闻穿好拖鞋，轻手轻脚地往房间走。

    “你和林清宇的录取通知书，刚才我给林清宇家长打电话，他母亲说让你一起给捎回去。”

    房间里一片静谧，安闻频繁地眨眨眼睛，试图缓解眼皮的酸胀，再张开眼睛，便对上了林清宇的视线。

    每一个字安闻都认识，可是连起来，安闻又不认识了。他凑近一步，用手指搓搓红条上的字，看着自己的手指愣了足有三秒。

    说完，就一溜烟地下了楼。                                                安闻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狂奔，树荫下乘凉的老头，还在旁边伸舌头的打钩，都用看傻子的木光看着他。

    良久，安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嘶哑出声，“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现在校工师傅是在从第40名从后往前贴，安闻也不着急取通知书，就站在门口看热闹。

    光荣榜前有围观的路人，还有两个校工在贴条子，安闻看了一眼，他们手里拿的贴纸，上面写着录取学校和专业名称，应该是出来一批贴一批。

    再看校门右边，还是所有学生的光荣榜，录取学校是分批次慢慢出的，但学校今年成绩太好了，迫不及待地炫耀，所以现在光荣榜上所有人，都只有成绩，没有学校。

    罗晴前面是林清宇了。林清宇的光荣榜位置，被校工的身体挡住。不过安闻能想到那个画面，不苟言笑的入学照片，右上角有一个代表市理科状元的小皇冠，照片下面跟着醒目的红色大字716分，在下面，是空白，或者一所国外的大学名字。

    安闻探了脑袋进去，房间里的温度比客厅要低，床上的人正闭着眼睛。

    “可是出成绩时，你白姨也没给我打电话，她平时最关心你了呀。”

    安闻此刻热血当胸，双手却冰凉，止不住地颤抖。他用力地捏着邮件一角，录取通知书都到手了，还不知道林清宇什么意思，那他就是个傻子。

    晚上安闻练车回来，看见兰胜男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要亲亲我的好妈妈呀。”安闻嘴角高抬，眉飞色舞，“顺便问一下，兰胜男女士，在我报完志愿后有没有假期？咱们带上周叔和小蓉出去玩吧。”

    白月洁向林勇平的方向瞟了一眼，抬起手给安闻指路，“小宇最近一直在这边住，就是那间，你进去吧。”

    他强撑笑容，抬起手里的文件，跟白月洁解释，“白姨，我来给林清宇送录取通知书。”

    安闻抱着她的肩膀劝慰，“妈妈，你不要胡思乱想，林叔那么有钱，好几辆车呢，没准就是开别的车出门玩了呗。”

    她在一沓邮件里，挑出了两份邮件，给了安闻，“以后你和林清宇就是校友了，到了新学校互相关照。H市离家不远，常回来看看我们。”

    安闻走到房间门口站定，敲门，房间里没有声响，他回头看白月洁，发现白月洁一直没有动，就站在沙发门口看他，然后做了一个开门的手势，意思应该是安闻可以直接进。

    7月16号，安闻拿到了自己的驾照。同一天，他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

    林清宇还是没有消息，夜深人静时，安闻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以后自己漫长的人生里，不会再有林清宇的出现了。

    他亲了兰胜男脸颊一口，事出反常必有妖，兰胜男警惕地说道，“车一定给你买，你还要什么？”

    眼前就能看到林清宇家大门，他温吞地往前走，到了门口，又转回来。

    安闻拿起邮件，看着快递单，一份收件人写着安闻，另一份收件人写着林清宇，寄件地址都是H大招生办。

    一中校门口，还是一样的热闹，喜报早就贴出来了，今年高考成绩非常出色，比去年更胜一筹。立刻包揽全市前15名，一本达线率92%，二本达线率100%。

    安闻一脚踏进了莫比乌斯环，首尾打转，找不见到出口，只能一遍一遍的循环。

    安闻按下把手，轻轻地把房门拉开一个缝，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灯，一丝昏黄泄了出来。

    范玉红给白月洁打了电话，才知道是林清宇自己报的志愿，超英才学院录取线30分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