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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还有七八米的距离,白念点点头,右手往后抓着上方的灌木,左手去探下面的另一株,刚要安抚她,承担着整个身子力量的右手突然一轻。

    白念“嗯”了一声:“信号太差,我给天心发了定位截图,大概就在附近。”

    常临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镇静下来,依然如同惊弓之鸟一样防备着四周的虫蚁,吞咽了口唾沫,又重复了一遍:“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大约是那首歌的缘故吧……所以才会跑来找自己的妈妈。

    呲啦。

    白念喉头一滞,缓声开口:“姐姐下来找你,别怕。”

    “不是,主要是……她一个四年级的孩子,而且还是本地人,对山里的情况应该比我们熟悉得多,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常临努力找补,眼睛悄悄去睨白念的表情。

    白念蜷缩了下手指:“嗯,我不——”

    “我自己去找。”再没空和他掰扯,白念快速系好兜帽两侧的绳结,防止更多雨水和冷空气钻进脖子,然后抖了抖衣摆上的水滴,转过身开始向上走去。

    白念头也不回地扒开一丛灌木,抬腿越了过去,

    白念看了眼他瑟缩的肩膀:“你是……害怕吗?你跟在我后面,我开路就好。”

    白念摸了摸她湿透的脑袋,许是因为淋雨太久的缘故,余游整张脸泛着青白,嘴唇冻得发紫,紧挨着她的身体也在隐秘地颤抖,但脸颊却滚烫,她自己却浑然不觉,紧紧攥着白念的衣服往外看。

    常临看了两秒,弱声弱气地冲着快要消失的背影喊了一句:“我会找人来帮你的!”

    “姐姐……?”坡下终于传来一道微弱的回音。

    更准确一些,是一座几乎已经被风吹雨淋得不成形的土堆,只有一块简陋得近乎腐朽的木桩代替石碑立在前面,上面斑驳脱落的油漆字迹昭示着它的身份。

    傍晚下雨加上身处密林的缘故,周遭的空气凉了许多,白念搓搓手指,把手机凑到嘴边:“好的张老师,您别急,我会找到小游的。”

    余游母亲被葬在半山腰这处几乎无人经过的地方,似乎是匆匆找了个隐秘的角落,也顾不上其他,几乎是贴着陡坡峭壁落的墓,只有方寸大的缓坡供人落脚。

    雨势越来越大,在白念的脚下汇成溪流,撞上她的鞋子,又劈头盖脸地分成两股,汩汩顺坡而下。

    “好,待在有信号的地方,我马上到,”严禹那边声音很嘈杂,似乎是转头让人把什么东西给他,然后又凑到手机面前,声音放缓了一些,“别怕。”

    雨越大越大,白念几乎快连自己的脚步声也听不见,借着黯淡的天色,她干脆收起浸满雨水的手机,专心去扒拉挡路的草木,然后就是一愣。

    茂密的灌木丛被破开一个很小的口子,细小的枝桠被碾落在地上,掩盖住了一道几乎被她忽略的痕迹。

    “我不小心摔下来了……对不起。”余游道歉的声音很细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嗓音有些轻颤。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不稳,似乎是在剧烈的奔跑中,“你上山了吗?”

    “我来找你,等我。”严禹语气带着些急切。

    二十分钟后,山里只剩下雨水穿林打叶的声音,和白念一个人踏在潮湿地面黏腻的响动,她停下脚步,把兜帽扯开一些,屏住呼吸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山里的温度降得太快,看着毫无回音的山林,白念难得有些焦躁。

    “姐姐带你出去。”

    “嗯,上来半个小时了,你听天心说了?”白念攥着手机,电话里熟悉的嗓音虽然带着急促的喘息,却令人莫名安定。

    距离张老师给的定位点已经近了许多,但信号越来越差,导航界面上白念的定位开始四处偏移,她盯着被雨水打湿的模糊屏幕深呼了一口气,在空气中激起一层浅淡的白雾。

    “白学姐!”常临站在她身后犹豫了一下,似乎是知道自己丢下一个女生独行不太好。

    白念心里一紧,看了一眼丝毫不见减弱的雨势,把风衣往余游那边拉了拉将她包好,脸上不动声色,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每次一提到自己的母亲,余游的表情都会变得有些奇怪,白念当时心里就有了些感觉,尽量不去揭她的伤疤,没想到她还是受到了刺激。

    依旧没有什么回音。

    《第三信条[键盘网游]》

    然后扭头,沿着来路拔腿狂奔。

    白念一边喊着,一边快速地环顾了一遍四周,雨水冲刷下看不出脚印的痕迹。

    幸好她今天的外套还有些防水。

    男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你呢?”

    信号断了。

    墓前放着一盒水彩颜料,雨水落在塑料外壳上滴答作响。

    一道闪电骤然撕裂昏暗的视线,伴随着手机里刺耳的噪声。

    白念拉开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手,摸到冰凉一片,她解开自己的拉链,把余游整个包进自己的风衣里,拍了拍她的背:“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不是你的错啊。”

    白念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余游的裤腿被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很多擦伤,万幸脸上和身上好好的:“除了腿还有哪里痛吗?”

    白念干脆往后退了退,等待定位重新稳定下来,截了个图发给梁天心以防万一。

    白念突然笑了一下。

    雨势渐渐变大,有淅淅沥沥的雨水挤过密林的缝隙,从树梢上往下滴落。

    【小白啊,实在抱歉,另一个离学校近的老师,她家孩子突然发烧……学校里这么多孩子,我实在是走不开,能不能拜托你先找一找,我再联系下别人,唉你说这事儿,小游出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都怪我……】

    白念拔腿奔过去扯开嵌在泥里的枝叶,下面是半个清晰的脚印,和往坡下延伸的长长的滑痕。                                                她立刻拨开灌木往坡下探头高喊:“小游!”

    白念擦了一下砸在脸上的雨滴,看了一眼身后白着脸止步不前的常临:“我之前只是猜测,刚刚张老师才证实。”

    刚想收起手机继续走,来电显示的界面突然亮起,是严禹。

    白念瞪着眼前随风狂曳的树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手机上的电筒,重新迈开前进的脚步。

    “是我!”白念立刻抓着坡上的灌木丛往下走,一边大声回应,“你还好吗小游?”

    说话间,两人耳边又猛地凭空炸起一声闷雷,雨势突然增大了许多,有栖息在树梢的鸟儿被惊起,飞快地从两人头顶掠过。

    前方静静立着一座孤坟。

    白念的视线沿着流水向下,眼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没入陡坡边上的灌木消失不见,她眼睛猛地睁大。

    余游瞪大眼睛,一口提在嗓子眼的气瞬间落了下去,豆大的泪珠沿着鼻尖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点开和梁天心的聊天框,里面是她俩共享定位的界面,代表她的圆点也开始飘忽不定。

    “嘶——”一道痛呼打断了她颤抖的动作,“别动,让姐姐缓一缓。”

    她按下心里所有的情绪,专注去看脚下的路,背阴的山坡上满是青苔,在雨中湿滑得几乎站不住脚,白念揪着坡上的灌木,一步一步去找凸出的地方落脚,一路上全是余游下坠时擦出的痕迹,拖着长长的泥尾,触目惊心。

    越过山腰,树木终于不再是遮天蔽日的繁密,上方隐隐约约透露出些许天光,尽管已经很昏暗,比起刚才密不透风还是好上许多,这也意味着快到目的地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挪到白念面前,看到她毫无动静地躺在雨水横流的沟底,头上的兜帽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余游颤抖着手去拉她:“姐姐……”

    往下挪了几分钟,白念终于看见坐在坡底沟中的余游,她身上蓝色的艾莎公主外套已经脏的不成样子,整个人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她也看见了白念,抬头轻轻叫了她一声。

    没有什么响动,她拔高音量喊了一声:“余游!”

    小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余游的放声大哭很快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搭,她紧紧抱着白念的腰,终于想起了要紧的问题:“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姐姐,你慢点。”

    “余游!小游!”她连忙往前拨开灌木往前冲去,越过磕磕绊绊的泥泞,终于看见寻觅已久的目的地。

    常临眼睛一亮,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连忙开口:“而且……这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对吧学姐,我们快回去吧。”

    “小游!”

    嗒——

    回完消息后,白念抬起头来看向旁听的常临:“抱歉,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你回去吧。”

    手机消息再次亮起,白念抓紧时间点开。

    余游一把环住她的腰,张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对不起,我不该摔下来的,对不起!”

    白念倒吸两口凉气,屈起膝盖跪在地上把自己的腰撑起来,然后用掌心撑地艰难地爬了起来,兜头便看见一张凄凄惨惨哭成花猫的泥脸,她忍着痛哭笑不得地去擦余游的眼泪:“别哭啊,姐姐没事。”

    但余游已经不见了。

    是白念下午送给余游的礼物,崭新的颜料盒子在陈旧的墓堆显得异常刺目。

    手里的灌木枝条断了,她整个人开始急速下坠。

    余游看得分明,什么都来不及做,眼睁睁看着白念脚下一滑,沿着陡峭的山坡一路滚了下来,然后没了动静。

    余游摇了摇头。

    前方有一根新鲜折断的树枝,断口处是参差不齐的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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