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压力太大，警惕全身免疫系统大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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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单按照当前谭先生的描述来看，只能初步判断这方面好像没什么诱因可循。

    患者家属谭先生一脸沉重地对我说。

    老熟人患者，女，姓张，36 岁，全职太太。

    这些年见多了「突然疯掉」的女病人，总忍不住先要排查一下她是否受了最亲近人的刺激才能尽快确定诊断方向。

    1．

    一旦「cpu」感染了细菌或者病毒，人就容易发热、抽搐、脑功能障碍（反应迟钝、乱笑乱骂等等）。

    「我俩现在还没孩子。我媳妇性格可好了，她自己整天就跟个孩子似的，爱吃爱喝爱打扮。我弄着一家小型运输公司，算是个小老板，有几辆大货车，我不用跟车跑，平时就联系业务然后让专职的司机去跑车，我挣的钱足够家里的开支，也不用她去上班，她平常就喜欢打打麻将，每天吃完饭我俩都会牵着手去遛弯……」

    他激动地转过头对躺在床上的张女士说:「你看，是李医生来看你了，你还记得她吗？就是你之前的医生啊。李医生多厉害你是知道的对吧？这次肯定还能把你治好！」

    这种突发的精神异常，我们一般考虑两种可能性:要么中枢神经系统感染，要么非器质性精神障碍（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精神病」，多数心理原因引起）。

    如今乍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来。

    我迅速给张女士做了详细的神经系统查体，结果发现张女士回答起问题来，竟然又快又对。

    好不好，过些日子，就会有分晓。

    谭先生推着我去了门口的角落，神情怪异地低声问询:「李医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老婆其实被人暗中「掉包」了？再或者被人施法附体了？」

    按照这个方向推理来看，脑功能障碍这一点儿倒是能对得上。

    我点点头，不敢当即给出结论。

    果然昨夜张女士又充当了一盏「不省油的灯」。

    但反过来一想，其实也能理解。

    此时的张女士，妆容全无，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般的小老太太，颓生生地望着天花板，眼珠子直勾勾的，嘴巴里依然骂咧咧的，完全没了正常人的神志。

    2.

    时隔两年，出院后的老熟人怎么又回来了？

    那天我正在科室值班，急诊室值班医生小罗一个电话打过来。

    两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张女士时，那精致的妆容与优雅的气场着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思绪困顿之余，我决定先仔细复盘一下两年前的诊疗过程，来试图从中摸到此次病情再次爆发的病因突破口。

    为了鉴别有无精神心理的因素所致，我心里暗暗起了一层疑云。

    夜班医师交班时低声跟我说:「这一宿，一整个病房的人都没睡成，13 床晚上一整宿不睡觉，扯着嗓子嚎，满屋子乱

    先是挠挠头，没直接说好不好，倒是不大好意思地把自己媳妇爆夸了一顿。

    中枢神经系统由脑和脊髓组成，相当于人体「cpu」，大小事儿从全身「禀报」到「cpu」那里，「cpu」没损坏的情况下，它会把这些杂事儿整合加工后，一道圣旨传输出去，人体的方方面就会执行对应的反应，该笑笑，该伤心伤心，该愤怒愤怒。

    欣慰这来自病人和病人家属的无条件信任。

    在医院的住院部里，我们见多了令人唏嘘的亲情关系。

    长长久久的日子里，陪床的频次，伺候的细致度，削掉的苹果皮，躲在楼道里偷抹掉的眼泪，都更能说明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假意。

    等这些结果出来没有禁忌，我就立马给她做一个「腰椎穿刺」检查，来验证我先前的诊断考虑。

    第二天一早查房，我特意留心听取新来的 13 床病人张女士的情况。

    毕竟没有家族精神病史，即便患者家属描述得再玄乎，我们神经内科医生，诊断疾病还是要首先考虑器质性疾病（身体有实际感染）。

    我心里一惊。

    「这一次，应该从哪里着手呢？」

    精神症状的患者遇到紧急发病的情况，家属送医的时候经常直接就给送进急诊室去。但急诊室很少处理精神症状的患者，一般都得让精神科或者我们神经内科医生过去会诊。

    刚才那个说话的，正是患者的老公谭先生。

    夫妻感情好不好，由着单方面的嘴说出来的总归是不公允的。

    听了这话，我既欣慰，也犯愁。

    「李医生，迅猛来一趟，江湖救急！急诊这边来了个女患者，大喊大叫、乱踢乱骂，给了镇静药物，但还是很烦躁，快按不住了……」

    我稍加思量，随机快速做出第一次诊断试探。

    一时陷入回忆中，还是谭先生有点拘束地先跟我打了招呼。

    面对病人家属这样匪夷所思的猜测，我真是哭笑不得。

    接着询问完病史，我又得到一个初步信息:张女士既往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基础疾病，也没有精神病方面的家族遗传可能性。

    谭先生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意识到我会这么问。

    「她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因为考驾照压力太大，练车时不小心剐蹭到一侧车辆，老婆一夜间被吓「疯」了……

    我没直接回答，问他:「症状不持续对吧？」

    这种巨变带来的打击，任谁能接受得了？

    毕竟一切，还要等相关检查结果出来再做进一步判断。

    一看躺在床上的患者，竟是「她」。

    只是，这些得需要些时日才能看出端倪。

    我想了一下，又问:「那她发病前，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吗？」

    这个病例，找病因的过程，简直比悬疑片还悬疑片。

    其实，这种例行问询，多数情况，并不能当成百分百的有效依据。

    见旁边的护士轻笑，谭先生说着说着自己倒先脸红了起来。

    「这么年轻，没啥基础疾病，生活事件刺激因素虽然不排外，但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吓出病来吧？难道真的是精神疾病？」

    嫁接出来的假睫毛根根分明，半永久文眉干净利落，皮肤白皙透亮，穿一袭带民族纹饰的长裙，整个人说起话来谦逊温和，一看就像是被人长期呵护在手心里的享福女人。虽对自己刚刚「发疯」的状况完全记不起来，但还是一个劲儿地客气道歉「给大家添乱了」。

    她老公谭先生，当时的皮肤看着比保养得极好的张女士要稍显老一些，但穿戴却干净整齐，利利索索，淡蓝色的衬衫熨得笔直，连个褶子都没有，说话条理清晰，脾气特好，整个住院过程中，总是寸步不离地扶着张女士，无论张女士发病时闯下怎样令他尴尬的「祸端」，他也从未发过一次火，从头到尾跟张女士说起话来，都像在哄小孩似的，跟科室里的医生护士说起话来也是十分客气。他在我们科室病房里是出了名的「别人家的老公」。

    「不持续，发过去那一阵子，就跟个好人似的，啥事儿又能明白了。」

    而妆容精致的张女士，虽然有点坐立不安，但依然在刻意控制着自己的仪态。

    为了进一步排查，我给她安排了常规检验、头颅影像学检查。

    谭先生稍顿一下，一拍脑袋，特别提了这样一件事。

    「我老婆一直在学驾照，考了很多次都没过，她胜负心稍微有点儿重，越是过不了，越是不甘心，那一阵练车练得特别勤奋，考试前一天的时候，我老婆因为操作不当刮到了停在旁边的另一辆车，虽说当时人和车都没啥事儿，但她自己说是吓着了。我听完没太当回事，只是应付了几句，那阵子正是业务忙的时候，之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宿整宿地不睡觉，发呆，大喊大叫……我说带她去医院看看，她说不用。我只能赶紧安抚她，每天陪着她散步散心，可是过了好几天也没用啊，而且更严重了，这才同意我送她来医院看看。」

    患者家属谭先生蹲在地上，既自责，又迷茫。www.mankewenxue.com

    一个周后，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白天睡觉、发呆、反应迟钝、不理人，晚上精神百倍，不睡觉，像个野兽似的嚎叫不止。

    谭先生说着说着，突然猛一抬头，问我:「难道就是因为考驾照考不过，再吓了一大跳，就给我老婆吓疯了？」

    3.

    明明两年前已经查出病因，对症治疗后已经取得了明显好转的成效了，理论上病情应该会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为什么时到今日，病情却出现了这么恶劣的反扑？

    任谁也没能想到，一次引发全身免疫系统大溃败的迷之急病，竟然初始于一次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她这一「疯」，竟长达两年之久都未见好……

    其他未见异常。

    两年前，谭先生第一次带张女士来就诊。

    我一路小跑，刚到抢救室门口，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特别的事儿？」

    自己的爱人，一个周前，温柔可心，举止得体，善解人意。

    「小容，没事了，没事了，安静……」

    犯愁眼前张女士的病情状况，似乎比两年前第一次来就医时还差了很多。

    只是过后，又会时不时自行发笑，时不时又面如呆鸡。

    于是我脑子里蹦出第一个念头就是，是否是「中枢神经系统感染」引起？

    倒不是事情先往坏处想，而是

    胡子拉碴的不说，扎在裤腰里的衣衫也从身后耷拉出来半截，眼神里也没了最初的灵光。

    「您爱人平日性格怎样？你们夫妻感情还好么？」

    交代好家属尽快办理住院手续后，我脑子里反复琢磨着一个问题。

    唏嘘之余，我更是心生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