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炮灰神君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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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着逆光站在阳光下，谢沉鹿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轮廓，长身玉立的太子殿下站在风雪里，眉眼在阳光下度了一层淡淡的明光，伸手抚过他的鬓角。

    他笑的灼灼艳丽，声音狠辣绝情，浑身却笼罩着一层悲怆的凄惶。

    他会死，而谢沉鹿依然拥有恒久的看不见尽头的，几乎能与天地同寿的漫长寿命。

    隔绝了所有风雪和危险。

    他的殿下没有来找他，他放任他在这里疼的将要死去，就如那一夜新婚。

    楚倦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他，目光明明是落在他身上的，又好像只是透过他落在他背后空茫的某一处。

    他没有躲开，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人，心中好像在这寒冷的冬日丢下了一颗种子，楚倦从他鬓角拿下了一片枯叶，指尖的温度触及他的脸颊，像春风在心尖上轻轻一点。

    一直以来为他遮住阳光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可这一次是真的疼的无法忍受了，他想蜷缩在楚倦身边，觉得这样好像会好一些，至少不会疼的想要死去。

    最后他说：“你放我走吧。”

    他是一个人走出来的, 小团子偷偷躲在外面不敢进去，看见他走出来扑进爹爹怀里，茫然无措的往里面望过去：“爹爹, 父君呢？”

    毕方愕然开口：“内君这——”

    丹药也是需要试药的，毕方准备了接近龙族的蛟来试药，谢沉鹿负手而立沉思片刻却是摇摇头：“本君亲自试。”

    他活了下来，虽然一身的伤，虽然一双手臂只剩下森森白骨，胸口开了一个窟窿, 可他到底活了下来。

    虽然到最后，依然没能逃过命运。

    “怎么会只有区区几十年呢？”谢沉鹿抱住楚倦，下颌轻轻抵在他肩上，他总觉得自己抓不住这个人，所以格外喜欢抱住他，好像这样就能离这个人的心近一些，再近一些，“殿下会一直陪着我，长长久久，一生一世。”

    楚倦挡住小团子望里面望过去的目光，只是摸了摸他的龙角, 没有说话。

    明明是冰天雪地的冬日，可他就是莫名觉得似乎是春光乍泄的人间三月，仲春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将他整个吞噬。

    那场无望的婚事以后楚倦被困在了碧霄殿哪里也去不得。

    掉下去的时候楚倦受了很重的伤，不得已只能暂时在人间修养，某一日阳光正好他在冬日枯萎的藤花架下睡觉，醒过来时发现身上盖了一层薄毯，有人为他挡着刺目的阳光。

    他被折磨的身心俱疲，楚倦想要什么，想要任何东西他都能给，以他如今的地位实力，他几乎能给楚倦想要的一切。

    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动的心，记得很清楚的是某一年爬上雪山摘取灵药，被守护灵草的妖兽咬伤，冰天雪地的神山上妖兽仰天长啸，他被蛮牛顶下山去，而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环抱里。

    谢沉鹿将楚倦关在了碧霄殿, 隔断了他和外界所有的联系，碧霄殿外增加了层层守卫，天空树立起灵力构建的屏障，没有谢沉鹿的允许，飞鸟尚且不能驻足。

    他抬手抚摸着楚倦断角的部分，在没有特意使龙角显现的时候那里只是一块浅色的伤疤，被鬓角的长发遮掩，几乎看不见。

    “别动——”

    为了试药谢沉鹿用玄铁链将自己绑在不见天日的密室当中，疼的满头冷汗，嘶吼声如同野兽咆哮，数种丹药在他体内不断翻腾，哪怕是仙者都疼到生不如死。

    楚倦死后的第一年某一个春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再没有人为他遮住阳光，春风如故，故人不再。

    不是因为他觉得取不到楚倦的龙角，三百年前的楚倦从不对他设防，他们是名义上的一对璧人，若是他夜半骤然发难楚倦根本没有反抗的时间与机会。

    所以他对楚倦说：“殿下，我想要个孩子。”

    谢沉鹿亲手接手他的饮食，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的做着他喜欢的吃食，楚倦把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闭目不看他。

    最疼的时候他恍惚出现幻觉，似乎看见楚倦提着灯一步一步走下密室，将他从尘埃当中扶起揽入怀中，可当他跌跌撞撞的想朝楚倦走过去时身后的铁链发出嗤拉一声，骨肉近乎分离的痛楚里你终于有片刻清明，密室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休想，这辈子但凡我活着，你就休想离开我半步。”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知道谢沉鹿不会听他的劝，这是要用到楚倦身上的东西，他须得自己试过才能安心。

    年少的仙君不明白那是什么，他把对自己有点化之恩的青衡神君当成心中的神明，他把感激和儒慕当做是爱情，他不懂得那一瞬间的心动是什么，他只是心软了。

    那一刻心中埋下的种子飞快抽枝发芽，像雪山轰然倾塌，猛兽从春风中奔来将他一口吞噬，他想疯狂奔逃可是根本无处可去，那猛兽踩在他鲜血淋漓的心脏同他说。

    连绵不绝的亲吻从疤痕蔓延到鬓角，最后落在楚倦眼睑，认真的情话喋喋不休缠绕在楚倦耳边。

    谢沉鹿开始刻苦钻研使□□凡胎羽化登仙之术，他往昔学过医术，精通修炼，擅长持剑杀人，也一手掌控整个九重天，如今学炼制丹药之术也是一日千里。

    楚倦在某一日午后独自一人下着棋，左手与右手对奕，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望着天空对谢沉鹿说：“你能关我多久了？至多不过几十年罢了，我的一辈子就只有这几十年，你想把我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囚笼里一辈子吗？”

    谢沉鹿，你完了，你爱上他了。

    谢沉鹿开始炼制各种丹药，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不要命的往炼丹炉里扔，或许是上天实在太偏爱于他，又或许是万道归一，走到尽头所有的道本为一体，他很快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总是拖延，明明一开始接近这个人就是为了取下他的龙角做药引，姻缘已成，所有灵药已经找齐，他却迟迟下不了手，为此不断费尽心力为青衡神君配药，就是不肯对楚倦下手。

    他空有仙者的身体却无法容纳灵力，就是一个已经破损的容器，里面的生命如同凡人一样往外飞快泄露，至多不过几十年，就只剩下一副枯骨。

    对于高高在上的仙人而言，□□凡胎的凡人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从来不曾挂在心上，这世间能使凡人立刻飞升成仙的宝物不是没有，只是大多对于楚倦没用，真龙之身，本身就已经是天材地宝的极致。

    楚倦跟了他一路，在后默默保护着他，两个人一同滚落雪山，而他自始至终被楚倦牢牢护在怀里，冰凌和锋利的岩石都未曾伤及他分毫，他被按在那个人的心口，只能听见沉稳的心跳，一声一声敲击着他的耳膜。

    不要伤他，你会后悔的。

    谢沉鹿克制的咬住楚倦一缕长发，疼到了满头汗水的时候却还在笑，他想说些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他沙哑着声音开口：“殿下，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生团子吗？”

    楚倦抬起头来对他说：“太迟了。”

    谢沉鹿温凉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抚过那伤痕，在伤疤上轻轻吻了一下，楚倦皱着眉头偏过头，想要躲避开他的触碰，未曾成功。

    而他的一辈子只是谢沉鹿漫长神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刹那罢了。

    那一夜太过漫长了, 长的让谢沉鹿看不见希望, 鲜血从他身下蔓延, 他恍然觉得自己或许会死在殿内, 后来殿门被推开，清冷的月华落了下来。

    谢沉鹿愣在那里长久的没有动弹，最后他抱住楚倦，仗着楚倦没有灵力不能推开他把人禁锢在怀里，贴在他耳边吐出两个字：“休想。”

    每一种药药效不一，有的致使他发狂，有的让他产生幻觉，有的增加五感，有的使他长眠，在某一日夜里他心痛如绞跌跌撞撞闯入了楚倦的寝殿。

    “不迟的，我三百年前就已经回头了啊，殿下......”

    仙人早已辟谷不必饮食可楚倦不一样，他不吃不喝是真的会死的，谢沉鹿一开始求他，他从不理会，谢沉鹿对于他来说像是根本不存在的透明人，他不看，不理，不在意。

    后来打翻的瓷片割伤了谢沉鹿新生的皮肉，谢沉鹿看着他耐心熬制了半日的汤尽数洒在地上，难受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殿下，你想要什么？”

    不是因为觉得楚倦太强他下手胜算不大，是因为他下不去手了。

    你回头的太迟了，我已经转身走了。

    那是最温柔的企盼，也是最恶毒的诅咒。

    他想争辩，然而楚倦已经重新闭上眼不再看他，楚倦不进食，瘦的很厉害，青黑的眼睑下是浓重的倦怠，他只能用灵力维系他的性命。

    可楚倦并不配合，他不跟谢沉鹿同榻而眠, 不吃任何东西，但凡谢沉鹿经手的一切他都拒绝。

    楚倦夜半醒来时察觉到有人在亲吻他的鬓角，温热的呼吸浅浅洒在脖颈处，像不知名的野兽在黑暗中窥探着他，他想要挣开被谢沉鹿缚住双手动弹不得，有温热的液体一点一点打湿了他的后背，他迟钝的想，谢沉鹿兴许是哭了。

    他还活着, 他就不可能放手。

    在小团子哭着跑过来之前，楚倦喊来了毕方。

    谢沉鹿是天命之子，他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好像所有人都应当为他让道，他没有在任何人那里吃过这样的亏，可偏偏是楚倦，偏偏是这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人，如今软硬不吃。

    他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说，住手，你下不了手了，谢沉鹿，你杀不了他了。

    “殿下，九龙果不能治好你的龙角，总会有办法能治好，我保证，”他声音沙哑，认真同楚倦许诺，“我亏欠殿下的都会一一还回来的，只要殿下想要，只要我有，殿下，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知道楚倦厌恶他，也只是远远的看着楚倦，偶尔带小团子过去陪着楚倦，想让他开心却总不能如愿，他想念这个人到疯狂的地步，却生怕靠近他让他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