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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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妃面上虽说礼物无分贵贱，有心便好。

    本来众人也只是心照不宣地疏远长公主几分，偏此时坐在女眷这边，除却公主郡王妃之类，最上首的文成侯叶儒卿的夫人柳氏开了腔。

    如此盛妆加华服，众人看过只觉文成侯府上确实不是一般豪富。

    从高处远远看来，园子空旷寂寥，似乎也没什么景可赏。

    “苏姐姐，皇兄怎么没同你一道过来呀？”五公主到底还是没忍住好奇，开口问了苏远矜。

    瞧着沈音摆出一幅委屈的样子，苏远矜虽知道她在撒娇，但说的也是实话。

    只是驸马府上并非巨富，长公主的产业也不算太多，如此贵重之物想必花费甚大。

    顾秉清此刻实在后悔，他就不该为了见苏远矜特意挑这衣服来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楚枫的目光所至之处正是太子的坐席。

    他第一反应是去瞧苏远矜此刻情状，却见她闲适自得无动于衷的模样，又恼又悔，甚至还有些难以察觉的委屈，个中滋味实在难言。

    世家这些贵女诰命皆是七窍玲珑心，看在眼中也记在心上。

    顾秉清便借口更衣，脚步匆匆出了春华殿，坐上太子的车撵往东宫去了。

    彼时顾秉清曾在凌风楼待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因吹了凉风发起热来，还是董圆来请她，苏远矜才知道这事。

    如今世家奢靡斗富成风，柳氏这话看似是因敏妃的态度挤兑长公主几句，暗中炫耀显摆的心也不少。

    顾灵晚是皇帝的长女，嫁的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子历衷文。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眼看着就要开宴，上首皇帝与敏妃入了席。

    顶着众人若有若无打探的目光，苏远矜稳坐如山八风不动，甚至还有心与沈音时不时低语两句。

    往常世家的交际来往，避不开的总是要赵凌妍出席撑个场面。

    苏远矜捡着新鲜的时令水果吃了几口，时不时与身旁的沈音说几句话，瞧几眼殿中歌舞，时间过得也快。

    这样的场合苏远矜上一世经历得不少，只是如今她还不是太子妃或皇后，不必坐在上首端着脸作端庄大方的姿态，倒是轻松许多。

    苏远矜瞧向这位赵小姐，她身量比苏远矜和五公主都要高挑些，却不似军中男子一般粗野，眉眼凌厉，若是扮作男子，倒像是一名英气的儒将。

    苏远矜将情况三言两语说清，瞧向五公主身旁站的人，颇有些不解。

    三人一道往湖边去，途中赵凌妍向五公主言明：“我本不欲来，你也知道比起赏花，我更熟悉边塞的砂石飞霜，只是父亲信中嘱咐，我这才来的。”

    众人听完她这话，目光自然转向了坐在她身边的叶楚枫，她今日穿了件云烟粉织金缎裙，外面罩的正是鲛纱制的羽纱袍。

    沈音知道苏远矜在打趣她那次自称娇花，也展了笑颜道：“容我想想该罚你什么，不若就罚宴后同我一道走可好？”

    那时已经是冬日，华林园里的木芙蓉落了花叶，颇有些萧瑟。

    恰巧顾秉清今日衣裳外也加了绉纱袍，风流矜贵不说，光泽虽不比鲛纱，也是熠熠生辉。

    辅国公府如今虽没实权，但到底是开国郡公府，苏远矜又是准太子妃，是以座次也不低。

    赵凌妍父亲赵锋掌兵，品级不算太高但兵权在握，两人中间倒是只隔了一个坐席。

    而恰巧的是，赵凌妍旁边，坐的正是苏远矜的表妹沈音与舅母李氏。

    因顾秉清常常批阅奏疏到深夜，有时就直接宿在了书房，加之当时是皇帝召见的太子，苏远矜就以为又是理政耽误了，是以当时并未在意。

    早时还算顺眼的衣裳，此刻就如生了虱子一般，顾秉清觉得穿在身上哪哪都不舒服，恨不得能长了翅膀即刻飞到东宫换了才好。

    既是生辰宴，敏妃又代掌凤印，必少不了众位皇子公主献生辰礼表孝心。

    本来是四公主和五公主一道走的，现在不见了四公主的身影，五公主身边倒是多了个苏远矜不认识的女子。

    顾朝没有驸马不可入朝的规矩，历衷文如今已是吏部考功司司长的副手。

    按理来说苏远矜舅父沈翰思的官职还是监御史，苏远矜也是因为重活一世才知道舅父会升任御史中承，位置应该不在这。

    赵凌妍痛恨羌胡人，于行军打仗一事上也颇有天赋，她加入西北军的第三年，北方的羌胡来犯，她率兵于战中取了羌胡可汗长子的首级，一战成名。

    殿中众人见苏远矜没甚反应，太子殿下也避开了叶楚枫的目光，没有好戏可看也都慢慢移开了视线。

    苏远矜入了席，她祖母苏老夫人，妹妹苏轻仪与其母张凌姚皆已入了座，只是苏老夫人面上神情不甚自然，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嘴角抿得有些紧。

    在清月湖边待了小半个时辰，秋日昼短了些，眼见日头渐偏，三人一道回春华殿。

    宴饮过半，先前与长公主交际寒暄的人都少了些。

    长公主顾灵晚已经成婚，与驸马一同献了株硕大的南海珊瑚。

    于是笑道：“是我的罪过了，害得我娇花一般的表妹苦了美人面，实在该罚。”

    殿中丝竹管弦的乐声停了片刻，皇帝顾肆安略说了几句，披帛飘带身姿曼妙的舞女们入了场，乐师复又演奏起来。

    往四周环视了一圈，苏远矜将忆起上辈子的这些思绪抛开，再走了片刻，就见到了五公主的身影。

    上一世的熙宁十七年，按现在来讲也就是明年，历衷文因为卷入卖官鬻爵案，收受贿赂被皇帝下了大牢。

    如今再看敏妃行事，想来此时恐怕已经有些端倪。

    若是苏远矜没记错，上一世在熙宁十七年，赵凌妍拒绝了正在议亲的婚事，带上府中亲信，连夜赶往凉州加入西北军去了。

    片刻后，顾秉清佯装手抖弄洒了案上的酒觞，醇香的酒液洒了他一身。

    苏远矜知道敏妃此举并非故意打顾灵晚的脸，她会如此多半是皇帝授意或是暗示过了。

    消息传回京中，世家还议论了好一阵。

    两人这装束还真算得上相宜，可人家正牌的准太子妃还在殿中坐着呢！

    殿中灯火辉煌，鲛纱在烛火照耀中光彩荧目，她今日画的妆面中，眼又晕处特意掺了碾得极细的金粉，更是夺目。

    见苏远矜过来，五公主眼巴巴地望向她的身后，直到苏远矜到了她面前，才将将接受了太子并未同苏远矜一道来的事实。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敏妃对后面的贺礼笑容真心得多，对长公主所送最贵重的珊瑚却只是面子情。

    三人身份不同，坐席自是不可能安排在一处的，五公主是天家帝姬，今日又是其生母的生辰，自是要靠近上首些。

    这华林园她还真没来过，上辈子苏远矜与顾秉清成婚不久，倒上过一次东宫的凌风楼。

    京中众人皆知，定威将军发妻已经亡故，府中只有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妾室。

    苏远矜刚坐下，旁侧的沈音便朝她这边挪了两步的距离，微微压低了声音道：“阿矜，你到哪去了？这些贵女好多我都不认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三皇子顾秉言与六皇子顾秉瑜分别送了安枕的暖玉和失传的膳食方子，四公主送了亲手绣的长乐图，五公主送了自个儿手抄的《长生祈福经》。

    苏远矜应承下来，两人凑在一处咬耳朵，苏远矜顺势给沈音认了认人。

    此时离开宴大概还有大半个时辰，春华殿外殿的空旷处却已经早早地布置好了，华冠丽服的贵人们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寒暄。

    等再转过一个弯，有花木掩映，苏远矜才稍稍放慢了步子，也才真正有了心思察赏四周景色。

    沈音少时在京中也待过些时日，但那会年龄小，她身体又弱，轻易不让出门，是以并未交到什么闺中密友。

    “长公主的这株珊瑚实在漂亮得紧，小女极爱鲛纱，一匹百金之数已是奢侈，如今对比这南海珊瑚，竟是黯然许多。”

    宴是好宴，只是宫宴向来早早准备，案上的吃食糕饼卖相不错，吃在口中却滋味一般。

    顾秉清送了幅颜公的真迹，敏妃已经致仕的父亲极爱书法，颜公又是声名斐然的大家，此物送予敏妃便归她处置，算是有心。

    单论礼物贵重程度，除却太子的颜公真迹有价无市，就数长公主的南海珊瑚贵重。

    叶楚枫安坐在席上，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不见羞涩之意，反倒抬目直直看向对面男客席。

    知道顾秉清因为在凌风楼吹了一夜的风才发的热，苏远矜特意到凌风楼看过。

    五公主主动为两人作了介绍：“苏姐姐，这是定威将军府的赵凌妍赵姐姐，赵姐姐，这位是辅国公府二小姐苏远矜。”

    一眼望去，仿佛一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画卷徐徐展开。

    赵凌妍的父亲，定威将军赵锋掌管着西北十万大军，常年驻扎在凉州的川武镇，是顾朝与柔然羌胡最坚实的屏障。

    两人互相见了礼，这定威将军府的小姐赵凌妍，苏远矜上一世听过不止一次。

    苏远矜好不容易有了契机甩开顾秉清，听到皇帝让他去瞧棋局，离开的脚步都要快上几分。

    而宴会座次这样的小事，敏妃不会特意去问皇帝，可见敏妃实在不负一个“敏”字。

    但苏远矜上一世听闻赵凌妍的名字，却并非是因为她父亲的赫赫威名。

    长公主并非蠢笨之人，心思细腻敏感，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脸上不算好看，但也只能自个儿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