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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我看到了——
……我只想不惜一切，带她离开。
她容忍她，包庇她，疼爱她，她赌上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名节，守护她。
在容家，她是千金闺秀；在宫家，她是贤妻良母；在天器府，她是德高望重的师娘。
她更看不见，每每在夜深人静时，我娘坐在窗边的月色里发呆，眼睛里全是心力交瘁的茫然。
……她是爱她的。
“好。”我被她捋顺了毛，“君君，臣臣，妻妻，妾妾。夫人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戏将终了，席上的观者渐起声浪。有抹泪的，有不平的，有赞叹的，有说赏钱的……台上与台下，虚妄与真实，幻梦与世俗，纷纷然交织到一处。
……她爱花姨娘么？
我要的，不仅仅是她。
四书五经一页页地翻过去，岁月也一行行地流过去。
花姨娘虽是寿星，那晚却比平常安静多了。她不吵不闹，不嬉皮笑脸，也不乱出风头，全程只和我娘一样，凝望着戏台子上的离合悲欢。
毕竟，这早已不是花姨娘第一次发疯了。
当年我祖父破例将掌府之位传给我爹爹这个异姓弟子，容家的枝叶极是不满，对我娘也生出八九分的嫌隙。
我撑起发麻的双腿，从桌底爬出来，扒着桌沿探出脑袋。
花姨娘终究是个疯子。
一早我还在梦里，她已是悄悄到鹧鸪苑来，守在我的床边。
她托住我娘的脸颊，凶巴巴地笑：“臭男人送的东西，不能要。”
说起来，我大抵是那一瞬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懂她们的人罢。
她从香囊里拿出一条银丝佩，一端悬着个胡桃大小的珠蚌。蚌壳是光洁雪白的，上头是朱砂混着金粉描的符字，虽看不懂是什么字样，但龙飞凤舞的很是好看。
我娘本来在花姨娘面前不吝言笑，但外人一到，马上又换回端庄自持的脸色。听闻我爹关切她眠浅，她也只是淡淡一点头：“难为他记挂我。送折梅轩去罢。”
我被她勾的心痒痒：“什么呀，什么呀？”
可是她从来都不懂——
毕竟，她带给她从来不曾拥有的——七情六欲，喜怒悲欢。
我娘脸色顿变，喊了一声：“花不二！”
在台下与台上，真实与虚妄，世俗与幻梦，在天地间喧嚣陆离的喝彩声、泣涕声、不平声、唏嘘声里……
“要死要活怎么啦？”我凑近去吹她的耳朵，“我现在就让你要死要活。”
我撕碎她和男人往来的家书；我毁掉折梅轩里沾过那男人的一切器物；不论是她的娘家人、夫家人还是朝廷里的名门旧交，只要敢到宫家来，没一个不曾吃过我的苦头；甚至她给天器府晚辈置备的那么多赠礼，都被我连车带箱烧成了一堆灰……
小翠应了声“是”，那几个媳妇便要拿香炉离开。可这时花姨娘撇下洗了一半的床单，悠悠迈上前道：“什么宝器，让我也瞧瞧。”
我要她再也不是容家的女儿，宫家的妻子，天器府的师娘……我要我和她之间，再也没有重门深院，再也没有三从四德，再也不必畏惧人言，拿可笑的“四书五经”当成幽会的幌子。
即便如此，我娘总是会竭尽所能去爱护她。
每次她除了责备我，便只有唉声叹气。
***
花姨娘仍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慵懒态，众目睽睽之下回到我娘身畔，凑近她泛白的脸，轻声道：“夫人，我说过多少遍了——”
“花不二是良家女子。
……她只想不惜一切，把她留下。
对面的桌底下，我娘与花姨娘的手，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愣了一会儿，远处的戏腔悠悠唱过了三五段，可她和她的手总是握得那样紧，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流过鹿鸣呦呦，流过零露瀼瀼，流过蒹葭苍苍，流过雨雪霏霏。
第139章 花容（七）
她只知找我娘念“四书五经”，却从不知我娘为她背负了多少难处。
我弯下腰，循着轻响儿钻到桌子底下。刚要够到那支筷子，一抬头，却撞见那样的一幕——
我用指尖拂过她三处丹田，笑答说：“哪天你死了，我就取出你三点魂血，藏在这小贝壳里。把你挂在腰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永远都不分开。”
“该打。”她戳我的额头，“大好的日子，说什么要死要活的？”
那天，我娘给花姨娘做生日，白天摆了酒席，还找来说书的、打十番的、耍百戏的……晚间请了汉京城顶有名的戏班子，一大家子坐在楼上听戏，热闹极了。
她说，她给我准备了好东西。
吵着，骂着，恩爱着……又到了一年初春。
我娘举起一支团扇，遮住彼此的脸庞。她和花姨娘，就在那蝉翼一样薄的纱扇后面……
外人跟前，她叫我花不二。枕席上，她喊我花花。生气时，她骂我是疯子。骂着骂着，我就把她推倒，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喊我花花。
“我会教好她。”
我欢喜极了，把那珠蚌捧进手心里，往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要毁掉她身上与我无关的一切。
可每到这时，我娘总会毫不犹豫地说：
她们大人听得专注，我一个小孩儿却没多大兴致，只顾着满桌夹点心吃，偶尔望一眼座位上首，并肩而坐的我娘和花姨娘。
她从来都不懂，为什么我要干出那些事——
我去陪她，她总要不厌其烦地问我：“阿颜，娘亲对你好不好？”
那天正月十九，是我的生日。
可惜啊，她从来都不懂我的心。
“今晚你就知道了。”她揽我入怀，“不过你要答应我，开宴了要安安静静的，不许喝太多酒，不许给我闯祸。”
可花姨娘全不顾喝阻，直接一抬手，把那香炉摔在了石地上。铜皮凹陷进去，翡翠盖都裂成了八瓣。
……却唯独在花姨娘面前，她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了。
她送我这蚌壳，并非没有来由。原是去年乞巧节，她带我去隋阳王府作客，这珠蚌便是主人家珍藏的异宝。
她和她的目光，犹如两条隔着高山的河流，始终没有聚到一起过。
我娘又气又怕，猛一下甩开她的手。她似乎想说教点什么，但又怕惹来旁人口舌，只能忍住气恼，眼睁睁看着花姨娘转身走了。
我醒了，她吻了我。
以至于懵懂了两年，直到那年初春，花姨娘的生辰宴上，我才亲眼见证她与她相爱至深的痕迹。
说是这东西叫“孕魂蚌”，原生自大荒南海，又经高人异士开光作法，由此而得贮藏魂灵之奇效。只需取印堂、膻中、关元三处的丹田血，便能将往生者的魂魄藏于蚌壳内，长存不朽。
可我没想到，夫人当时虽骂了我一顿，但她心里一直惦着我喜欢这玩意儿，后来竟又问到隋阳王府去，把这孕魂蚌求了来，当作生辰礼送给我。
我还记得，那晚唱的是一出《孔雀东南飞》。
***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要知道，这不仅是我爹的心意，更是御赐的无价之宝。花姨娘这是哪来的胆子，却敢如此肆无忌惮毁掉圣物？
后来啊……戏唱到了结尾。刘兰芝举身赴清池，焦仲卿自挂东南枝，华山旁的一曲长歌，唱不尽凄婉幽怆：“孔雀东南飞，飞去难飞回。万事付东流，逝者不可追……”
我要拆掉她的樊笼，我要打碎她的枷锁。我想要总有一天，与她并肩站在世俗规矩之上，青天白日之下，尽情地拥吻，尽情地爱到死去。
我把她按倒，用牙齿撕扯她的衣襟。她身子颤了颤，但将我抱住叫了停。只听她在我耳边热乎乎地笑：“别心急。晚上散了酒宴，还有个好东西要送你。”
她从来都看不见，我娘为着弥补她损毁的那些珍宝，花费了数以万计的银两，又在家书里扯了无数个本以为耻的谎；她看不见，她在她触怒过的皇亲国戚面前，是怎样的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她也看不见，当她面对亲朋间恶毒的风言风语时，又要费多大的力气去掩盖自己的难堪。
如今我娘招来的小妾恶名远扬，他们巴不得多踩上几脚——“窑子里出来的贱奴”、“便是替宫爷留后，也不知是姓什么的杂种”、“勾引大夫人磨镜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脏水都泼上来了。容家的长辈更是勒令我娘代夫出妾，以免败坏名节。
那段日子，我年纪还太小，许多细节只是记在心里，却不明白那些意味着什么。
可她怎么也看不到她与她的未来。
***
直到我站在离她们最近的桌旁，拣炸糕时一个不慎，筷子掉在了地上。
这会儿，我仍然蹲在桌子底下，只见花姨娘挣了挣我娘的手，我娘便依着她，转过半边身来。
***
嫂姊妹们围在一旁，都夸羡我娘嫁的有福气。
一遍又一遍问着，仿佛忘了自己是谁的母亲，是谁的妻子，是谁的女儿……忘了自己究竟姓甚名谁。
——我要完完全全地，占有她。
那近两年里，有一半是恩爱甜蜜，有一半是吵嘴怄气，吵着吵着吵到床上去，又变成恩爱甜蜜。
夫人一边与我纵情鱼水，一边骂我是个疯子。
随后，便是一声无奈至极的长叹。
我当时极想要这个宝贝，顺手牵羊就揣进了袖子里，结果被主人家逮个正着，反挨了一顿训斥。
见我喜逐颜开，她也欣慰地笑起来。她问我，天底下奇珍异宝多的是，怎么偏喜欢这怪力乱神的玩意儿？
] 那一刻，我看到了——
……我只想不惜一切，带她离开。
她容忍她，包庇她，疼爱她，她赌上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名节，守护她。
在容家，她是千金闺秀；在宫家，她是贤妻良母；在天器府，她是德高望重的师娘。
她更看不见，每每在夜深人静时，我娘坐在窗边的月色里发呆，眼睛里全是心力交瘁的茫然。
……她是爱她的。
“好。”我被她捋顺了毛，“君君，臣臣，妻妻，妾妾。夫人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戏将终了，席上的观者渐起声浪。有抹泪的，有不平的，有赞叹的，有说赏钱的……台上与台下，虚妄与真实，幻梦与世俗，纷纷然交织到一处。
……她爱花姨娘么？
我要的，不仅仅是她。
四书五经一页页地翻过去，岁月也一行行地流过去。
花姨娘虽是寿星，那晚却比平常安静多了。她不吵不闹，不嬉皮笑脸，也不乱出风头，全程只和我娘一样，凝望着戏台子上的离合悲欢。
毕竟，这早已不是花姨娘第一次发疯了。
当年我祖父破例将掌府之位传给我爹爹这个异姓弟子，容家的枝叶极是不满，对我娘也生出八九分的嫌隙。
我撑起发麻的双腿，从桌底爬出来，扒着桌沿探出脑袋。
花姨娘终究是个疯子。
一早我还在梦里，她已是悄悄到鹧鸪苑来，守在我的床边。
她托住我娘的脸颊，凶巴巴地笑：“臭男人送的东西，不能要。”
说起来，我大抵是那一瞬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懂她们的人罢。
她从香囊里拿出一条银丝佩，一端悬着个胡桃大小的珠蚌。蚌壳是光洁雪白的，上头是朱砂混着金粉描的符字，虽看不懂是什么字样，但龙飞凤舞的很是好看。
我娘本来在花姨娘面前不吝言笑，但外人一到，马上又换回端庄自持的脸色。听闻我爹关切她眠浅，她也只是淡淡一点头：“难为他记挂我。送折梅轩去罢。”
我被她勾的心痒痒：“什么呀，什么呀？”
可是她从来都不懂——
毕竟，她带给她从来不曾拥有的——七情六欲，喜怒悲欢。
我娘脸色顿变，喊了一声：“花不二！”
在台下与台上，真实与虚妄，世俗与幻梦，在天地间喧嚣陆离的喝彩声、泣涕声、不平声、唏嘘声里……
“要死要活怎么啦？”我凑近去吹她的耳朵，“我现在就让你要死要活。”
我撕碎她和男人往来的家书；我毁掉折梅轩里沾过那男人的一切器物；不论是她的娘家人、夫家人还是朝廷里的名门旧交，只要敢到宫家来，没一个不曾吃过我的苦头；甚至她给天器府晚辈置备的那么多赠礼，都被我连车带箱烧成了一堆灰……
小翠应了声“是”，那几个媳妇便要拿香炉离开。可这时花姨娘撇下洗了一半的床单，悠悠迈上前道：“什么宝器，让我也瞧瞧。”
我要她再也不是容家的女儿，宫家的妻子，天器府的师娘……我要我和她之间，再也没有重门深院，再也没有三从四德，再也不必畏惧人言，拿可笑的“四书五经”当成幽会的幌子。
即便如此，我娘总是会竭尽所能去爱护她。
每次她除了责备我，便只有唉声叹气。
***
花姨娘仍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慵懒态，众目睽睽之下回到我娘身畔，凑近她泛白的脸，轻声道：“夫人，我说过多少遍了——”
“花不二是良家女子。
……她只想不惜一切，把她留下。
对面的桌底下，我娘与花姨娘的手，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愣了一会儿，远处的戏腔悠悠唱过了三五段，可她和她的手总是握得那样紧，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流过鹿鸣呦呦，流过零露瀼瀼，流过蒹葭苍苍，流过雨雪霏霏。
第139章 花容（七）
她只知找我娘念“四书五经”，却从不知我娘为她背负了多少难处。
我弯下腰，循着轻响儿钻到桌子底下。刚要够到那支筷子，一抬头，却撞见那样的一幕——
我用指尖拂过她三处丹田，笑答说：“哪天你死了，我就取出你三点魂血，藏在这小贝壳里。把你挂在腰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永远都不分开。”
“该打。”她戳我的额头，“大好的日子，说什么要死要活的？”
那天，我娘给花姨娘做生日，白天摆了酒席，还找来说书的、打十番的、耍百戏的……晚间请了汉京城顶有名的戏班子，一大家子坐在楼上听戏，热闹极了。
她说，她给我准备了好东西。
吵着，骂着，恩爱着……又到了一年初春。
我娘举起一支团扇，遮住彼此的脸庞。她和花姨娘，就在那蝉翼一样薄的纱扇后面……
外人跟前，她叫我花不二。枕席上，她喊我花花。生气时，她骂我是疯子。骂着骂着，我就把她推倒，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喊我花花。
“我会教好她。”
我欢喜极了，把那珠蚌捧进手心里，往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要毁掉她身上与我无关的一切。
可每到这时，我娘总会毫不犹豫地说：
她们大人听得专注，我一个小孩儿却没多大兴致，只顾着满桌夹点心吃，偶尔望一眼座位上首，并肩而坐的我娘和花姨娘。
她从来都不懂，为什么我要干出那些事——
我去陪她，她总要不厌其烦地问我：“阿颜，娘亲对你好不好？”
那天正月十九，是我的生日。
可惜啊，她从来都不懂我的心。
“今晚你就知道了。”她揽我入怀，“不过你要答应我，开宴了要安安静静的，不许喝太多酒，不许给我闯祸。”
可花姨娘全不顾喝阻，直接一抬手，把那香炉摔在了石地上。铜皮凹陷进去，翡翠盖都裂成了八瓣。
……却唯独在花姨娘面前，她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了。
她送我这蚌壳，并非没有来由。原是去年乞巧节，她带我去隋阳王府作客，这珠蚌便是主人家珍藏的异宝。
她和她的目光，犹如两条隔着高山的河流，始终没有聚到一起过。
我娘又气又怕，猛一下甩开她的手。她似乎想说教点什么，但又怕惹来旁人口舌，只能忍住气恼，眼睁睁看着花姨娘转身走了。
我醒了，她吻了我。
以至于懵懂了两年，直到那年初春，花姨娘的生辰宴上，我才亲眼见证她与她相爱至深的痕迹。
说是这东西叫“孕魂蚌”，原生自大荒南海，又经高人异士开光作法，由此而得贮藏魂灵之奇效。只需取印堂、膻中、关元三处的丹田血，便能将往生者的魂魄藏于蚌壳内，长存不朽。
可我没想到，夫人当时虽骂了我一顿，但她心里一直惦着我喜欢这玩意儿，后来竟又问到隋阳王府去，把这孕魂蚌求了来，当作生辰礼送给我。
我还记得，那晚唱的是一出《孔雀东南飞》。
***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要知道，这不仅是我爹的心意，更是御赐的无价之宝。花姨娘这是哪来的胆子，却敢如此肆无忌惮毁掉圣物？
后来啊……戏唱到了结尾。刘兰芝举身赴清池，焦仲卿自挂东南枝，华山旁的一曲长歌，唱不尽凄婉幽怆：“孔雀东南飞，飞去难飞回。万事付东流，逝者不可追……”
我要拆掉她的樊笼，我要打碎她的枷锁。我想要总有一天，与她并肩站在世俗规矩之上，青天白日之下，尽情地拥吻，尽情地爱到死去。
我把她按倒，用牙齿撕扯她的衣襟。她身子颤了颤，但将我抱住叫了停。只听她在我耳边热乎乎地笑：“别心急。晚上散了酒宴，还有个好东西要送你。”
她从来都看不见，我娘为着弥补她损毁的那些珍宝，花费了数以万计的银两，又在家书里扯了无数个本以为耻的谎；她看不见，她在她触怒过的皇亲国戚面前，是怎样的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她也看不见，当她面对亲朋间恶毒的风言风语时，又要费多大的力气去掩盖自己的难堪。
如今我娘招来的小妾恶名远扬，他们巴不得多踩上几脚——“窑子里出来的贱奴”、“便是替宫爷留后，也不知是姓什么的杂种”、“勾引大夫人磨镜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脏水都泼上来了。容家的长辈更是勒令我娘代夫出妾，以免败坏名节。
那段日子，我年纪还太小，许多细节只是记在心里，却不明白那些意味着什么。
可她怎么也看不到她与她的未来。
***
直到我站在离她们最近的桌旁，拣炸糕时一个不慎，筷子掉在了地上。
这会儿，我仍然蹲在桌子底下，只见花姨娘挣了挣我娘的手，我娘便依着她，转过半边身来。
***
嫂姊妹们围在一旁，都夸羡我娘嫁的有福气。
一遍又一遍问着，仿佛忘了自己是谁的母亲，是谁的妻子，是谁的女儿……忘了自己究竟姓甚名谁。
——我要完完全全地，占有她。
那近两年里，有一半是恩爱甜蜜，有一半是吵嘴怄气，吵着吵着吵到床上去，又变成恩爱甜蜜。
夫人一边与我纵情鱼水，一边骂我是个疯子。
随后，便是一声无奈至极的长叹。
我当时极想要这个宝贝，顺手牵羊就揣进了袖子里，结果被主人家逮个正着，反挨了一顿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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